喬三看出不對勁，在穆長風耳邊低聲提醒道：“幫主，葉公子好像……精神不太對……”

    喬三斟酌著用詞，結果還是被穆長風一記冷眼給頂住了口。

    穆長風儘量放緩聲音，忍著痛向前走了一步，慢慢靠近。

    “阿韶，別亂動，過來……”

    葉雲韶對於他的靠近十分靈敏，爲了和他拉開距離，又往後退了一步。

    已經在萬丈崖的邊上了，白霧濃厚，顯得一切都不太真實。

    錦衣衛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葉雲韶的性命他們一樣擔心，豈能眼睜睜看他出事。又礙於穆長風在那邊，為保自己性命，還是降低存在感的好。

    “好，我不過去。”穆長風沒敢再動，“那邊危險，回來。聽話……”

    他知道葉雲韶膽小，一定不敢跳下去，但站在那邊很危險，讓他提心吊膽的。

    葉雲韶聽他的話，回頭看了眼深不見底的崖。再回過頭，絲毫不見恐懼，反而是釋然和解脫的從容。

    穆長風心驚肉跳，幾乎要失去理智。

    “為什麼要聽話？在你身邊，我受夠了。”葉雲韶的微弱的聲音像是自言自語，即將被這風吹散了似的，“穆長風，有些事……由不得你。”

    “你什麼意思……”

    穆長風話還沒有說完，就見葉雲韶閉上雙眼，豔紅的衣裳被風吹得像是燃燒著的火焰。這火焰快速地墜落，無聲地消逝，無影無蹤……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層層白霧，驅散溼氣，像是要喚醒夢境。

    穆長風傻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那個人不在了，爲了離開他，離開連羽山莊，選擇了結束自己的命。順便也離開了這世間……

    “不……”穆長風沒站穩，狼狽地跌倒，“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慌慌張張地到了崖邊，沒有任何痕跡，下面層層白霧，也看不清任何東西。

    那個人走了，就好像從來沒存在過……

    撕裂心臟的滋味，原來失去是這麼難以忍受。眼前一片朦朧，他什麼也看不清了。

    鹹溼的東西流到嘴邊，竟然是淚。

    喬三趕到他身邊，想把他扶起來。

    穆長風從沒有這樣茫然無措過，喬三看得心也揪了起來。

    “幫主，他……”

    “他、他跳下去了……是我逼得……他跳下去了……”穆長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使勁揪著喬三的衣襟。

    喬三從沒見幫主哭過，還是在這麼多人面前，哭得就像個被人欺負狠了的孩子。

    一時間，喬三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穆長風現在一片混亂，光是這個結果他就無法接受，更何況做出其他的指示。

    “如果……如果我剛纔答應讓他走……”穆長風抱著發痛的頭，滿含悲傷悔恨的哭聲傾洩而出。

    “幫主，我現在就讓人下去找，勢必把葉公子的……遺體帶回來。”喬三想了想，似乎只有這個辦法了。

    那樣驚為天人般的人物，竟然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沒了，走得安安靜靜、乾脆利落，留下還在意著他的人飽嘗悔恨。

    “遺體”二字再次刺激了穆長風，他一把將喬三推遠。他無法忘記葉雲韶跳下去前臉上從容和解脫的淺笑，那笑彷彿是最殘忍的報復。

    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穆長風一把推開了喬三，然後站了起來。

    還剩下四個錦衣衛，礙事礙眼地活著。

    錦衣衛察覺到他可怖的視線，身體像被定住一樣無法動彈。其實也無處可逃，只能硬著頭皮拼一把。

    穆長風覺得自己最後的理智也被燒乾了，用了十足十的內力，在那些人戰戰兢兢的時候，一刀封喉。

    血染紅了萬丈崖，泛起的白霧隱隱像是粉色。

    穆長風用盡了最後的力氣，頹喪地躺倒在地。喬三遣散了其他的人，對於被嚇得腿軟幾乎昏過去的阮熙，又把她關回了大牢。

    臨押送阮熙走前，喬三意味深長地盯著她。

    阮熙精神恍惚，並沒有注意到別的。

    人都散去了，喬三留在這裏守著穆長風。

    他試探了幾下，見幫主沒有趕他走的意思，便過去又把了把脈，果然比剛纔還要凌亂。

    穆長風露出來的手背上，布著的青紅血絲更加明顯。

    喬三把穆長風的衣襟拉開，這些血絲像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在身體上顯現出來。

    必須要儘快把陸鹿喚回來，她研術有段時間了，不知有沒有進展。

    到了正午，白霧消散了許多，穆長風卻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幫主，萬丈崖十分陡峭，底不知有多深，從沒有人活著下去過……所以，葉公子的遺體，恐怕也帶不上來……”喬三也覺得難受，不知這個訊息告訴穆長風會有多殘忍。

    出乎意料的，穆長風只是漠然地閉上眼。

    或許是沒有力氣。

    喬三在他閉著的眼角又發現了溼漉漉的透明液體。

    “我對他很不好，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了吧。”穆長風自言自語道。

    那時候，他以為握緊那人就是永遠，從沒想過，那人會以這種方式離開。

    喬三不可置否，他多次提醒過幫主，但那時幫主一心報復懲罰，根本不在意葉公子的感受。

    喬三說起別的：“陸鹿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幫主再忍耐兩天。”

    喬三也沒想到，穆長風會守在這裏整整兩天一夜，最後還是因為體力不支昏睡過去，他趁著機會把人帶了回去。

    接到外面人的通報，陸鹿已經到了，一起回來的還有她哥哥肖弋。

    放下木橋，陸家兄妹二人進了連羽山莊。

    事情太多，喬三來不及解釋，先把陸鹿待到了穆長風那邊。

    “幫主好像遭受反噬，情況很危險。”喬三已經做好了被陸鹿痛罵一頓的準備。

    情況緊急，陸鹿哪有心思說別的，趕忙先給穆長風喂下一顆護心丸。

    肖弋在陸鹿這裏也瞭解些情況，和陸鹿一同研製了一段時間，最後在一本古籍上找到藥浴的療法。

    沒有試驗過，不知這法子可不可行，也只能先拿來試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