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只有一瞬間，他就鎖定了在窗邊長椅上躺著的人。

    青玉殿裡沒有暖氣，只有靠著窗邊有些日頭曬著。葉雲韶就躺在長椅上，閉眼曬著太陽。

    暖色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纖長的眼睫微微抖動著。小臂輕輕地搭在身上，安逸而寧靜。

    穆長風不太想打破這個畫面，因為他知道，只要這人發現自己來了，就會警惕起來，甚至摻雜著怨恨。

    忽然，視線被一道暗紅色的痕跡吸引。穆長風滲出冷汗，不敢置信地再盯著看。

    那蒼白的瘦弱手腕，與袖口的交接處，赫然一道暗紅的血痂。

    來不及顧慮其他，穆長風大步過去，在那人還沉睡著，他猛地將他的小臂拿起來。

    他用力不小，葉雲韶是被痛醒的。睜開朦朧的眼，聚焦了半天，發現來人是他，茫然的眼神逐漸出現驚恐，平復下去後轉變為可悲的麻木。

    穆長風對於這些都裝作沒有發現，只注意著這道深深的痕跡。

    回頭在房間裡巡視了一下，果然在櫃子上發現了一隻被摔碎的瓷瓶。

    地上還殘留著一些細小的脆片，較大的碎片則是被撿起放在櫃子上，地上還殘留著些暗色血跡。

    穆長風的臉色愈來愈難看，這傷痕分明是用瓷片割出來的。他認識的葉雲韶那麼膽小怕疼，怎麼能對自己狠心做出這種事？

    傷口看起來有幾天的時間了，沒有人發現，就讓它這樣自己癒合？

    被穆長風這樣握著手腕，葉雲韶的神情也是平淡的，任由他打量。

    穆長風看他這樣無所謂，愈是覺得可恨。

    “你是故意的？又是苦肉計？”穆長風氣惱地吼道。

    葉雲韶沒什麼力氣，語氣也猶如飄散的輕煙，毫無力道，彷彿下一刻就要被吹散了。

    “嗯……可惜有點淺，太疼了……”

    “你還知道疼？”穆長風猛地攥緊他的手臂。

    原本沒什麼反應，任他爲所欲爲的葉雲韶猝不及防地悶哼一聲，皺起了眉頭。

    穆長風下意識地鬆了些手勁，卻沒有放開他。察覺葉雲韶神色有異，帶著些恐懼和不可置信，他慢慢往後拉開了袖子。

    原來傷痕並不只有一道，他剛纔用力一握，另外幾道才凝結血痂的傷口又被撕裂，此刻正往出滲血。

    穆長風只覺眼前一片紅色，咬牙狠狠道：“你瘋了！你想死？”

    這是他來了，若他沒有來，葉雲韶就這麼自我折磨，甚至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出事……

    不、不可能，葉雲韶做這些都是爲了勾起他的憐憫和心軟，真要尋死還會怕痛嗎？這些傷口只是看起來嚇人，除了會帶來疼痛以外，什麼後果都不會有。

    葉雲韶似乎滿是疲累，道：“不知道……我想看看自己爛了沒有……原來還活著……”

    穆長風聽不懂他的意思，但此刻的他滿是憤怒，也沒有心思去琢磨。

    這白的幾乎看得到血管的小臂，佈滿難看的疤痕，哪怕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可惜吧？穆長風狠厲道：“你是我的，這些東西不準再出現，我會讓陸鹿給你最好的傷藥，把這些傷痕都去除。”

    葉雲韶覺得他莫名其妙，不解得望著他，道：“這些並不會妨礙你得到自己的樂趣，現在要做嗎？”

    穆長風一時沒注意，竟叫他收回了自己的手。還不等反應，葉雲韶反倒自顧自地解了衣帶。

    像是被狠狠羞辱了一樣，穆長風一把將他的動作摁住，咬牙切齒道：“你很會惹惱我，我現在沒那個心思。”

    狠狠地把葉雲韶的衣帶重新系好，對外面的守衛道：“把老滿給我帶來！”

    聞言，葉雲韶忽然顫抖了一下。

    穆長風終於如願看到他的害怕，冰冷地笑道：“你不是還有在意的人嗎？”

    守衛纔出去一會兒，便又回來了，說道：“幫主，老滿是個瘸子，不方便過來。”

    “不必了，我現在過去。”穆長風站起身，拉著葉雲韶往外走。

    葉雲韶被扯得跌跌撞撞，結結巴巴道：“不要、我不去……我不出去……”

    “由不得你，做出的事要為此付出代價，我以為已經很清楚地告訴過你了。”穆長風殘忍地說道。

    力量天差地別，儘管葉雲韶路上如何哀求後悔，還是來到了這裏。

    大牢的門開啟，意外地發現喬三在裡面，似乎正關押著一人。

    喬三對穆長風打招呼，看到葉雲韶不禁一愣。

    “幫主，這是……”喬三搞不清現在的狀況。

    穆長風道：“管好你的嘴。”

    喬三低下頭，幫主這話的意思就是不想他多問，但也沒有打發他出去，便在這裏候著待命。

    這些日子沒有見到葉雲韶，再見這人似乎又憔悴了些，現在又滿臉淚痕楚楚可憐，不知是發生了什麼。

    “葉公子？”

    葉雲韶聽到有女人的聲音，十分熟悉，循聲望去就在喬三身旁的一間牢房裏。

    阮熙？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葉雲韶沒敢問出口，震驚卻全顯在眼裏。

    “葉公子救我……莊主救我……”阮熙嚶嚶哭泣道。

    喬三暗道不好，事情還沒有著落，不該讓阮熙吐出不該說的話。喬三轉身進去，一塊沾了藥的帕子蒙在阮熙口鼻上，不過一會兒阮熙便失去了意識。

    葉雲韶盡看在眼裏，腦子裏出現了無數中可能。穆長風沒有心思顧及其他，更何況又是個不重要的女人的事情，他只在意葉雲韶身上不該出現的傷痕。

    拉著葉雲韶一直到了老滿的牢房處，喬三不放心也跟了上來。

    老滿已經傷好，但傷及筋骨，最多也是個半瘸。老滿見葉雲韶出現，腿腳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慢慢悠悠左右倒著貼近到牢房的門口。

    “少、少爺？”老滿已是老淚縱橫，不太敢相認。

    葉雲韶深深埋著頭，不敢應他。

    “九道傷疤，以一抵三，”穆長風冷漠地說，只看著葉雲韶的反應，並不理會老滿，“算到老滿身上，共是二十七鞭。”

    喬三默默流著冷汗，這老滿年歲也大了，二十七鞭子下來，能不能活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