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的乘著黑黢黢的湯藥的勺子，正送到葉雲韶嘴邊。

    葉雲韶忽然醒來，把景初嚇了一跳。

    他聽到景初稱呼陸大夫，難道是她？

    “葉公子！”陸鹿朝他溫柔一笑。

    果真是陸鹿？

    久別重逢，葉雲韶莫名生出幾分歡喜，可冷靜下來之後……他有什麼好高興的，陸鹿是連羽山莊的人啊。

    難怪陸鹿沒有扎雙髻，反而將頭髮放了下來，是爲了遮擋耳後的羽毛刺青吧。

    連羽山莊裡可是一群無惡不作的混蛋，他得提醒自己。

    “你怎麼來王府了。”

    穆長風叫她來的？難道跟上次一樣，穆長風一直派人暗中留意自己嗎？

    陸鹿奇怪道：“我在這邊開了藥鋪，人稱妙手神醫，有個自稱王府掌事的把我請來給人看病。沒想到就是公子你呀！”說到最後，又親切地笑了。

    得到這個答案，葉雲韶也不知怎麼的，心裏竟然空落落的。

    陸鹿來此，與穆長風無關……

    “少爺，您和陸大夫認識啊……”景初面對陸鹿，忽然客氣了許多。

    葉雲韶點點頭，打發景初出去：“我跟陸大夫有話說，阿初先去等一會兒。”

    景初把手裏一碗黑乎乎的藥放下，關上門去外頭了。

    “我知道公子想問什麼，”陸鹿說，“我平日不在連羽山莊的，一直在外行醫。上次是莊主的中毒太重，我就回去呆了些日子。最近莊裏常常發生行刺事件，莊主自顧不暇，怕我被誤傷，便將我趕走了。”

    與溫娘子一樣，雖是穆長風一黨，平日是在外面暗中行動的。

    葉雲韶抓住了重點，猛地坐起來，卻叫眼前發黑，緩了好一陣子。

    陸鹿被嚇了一跳，急忙道：“公子，你身體虛弱，快些躺著！”

    “莊裏發生什麼事了？他怎會自顧不暇？”難道穆長風願意讓他離開，也是因為怕他被誤傷嗎？

    “葉公子這麼擔心莊主？”陸鹿問道。

    被問到心裏，葉雲韶忽然眼神飄忽，耳朵發紅地垂下腦袋。

    陸鹿看他行為奇怪，簡單一想便知，壞心地說道：“葉公子先把藥喝了，我就告訴你。”

    “你、你趁人之危！小小丫頭，心眼忒壞！”

    葉雲韶端著黑黢黢的藥，悶頭喝了。

    陸鹿什麼都好，就是做的藥比尋常醫生苦上百倍不止。

    “別這麼看著我，我都藥多少人重金難求。”

    他果然是腦子燒壞了，這時候還擔心穆長風的處境。

    穆長風到底沒有對他多壞，處處維護關心他，任由他撒潑也不生氣……其實也挺好的。

    只是可惜，這樣一個品性好、樣貌好的男人，早就心有所屬了。

    “你們羅剎幫，不是沒人敢惹嗎？集天下最惡之人，叫朝廷也無可奈何。穆長風怎會落得那樣的處境？”

    陸鹿很是震驚，半天結結巴巴道：“公……公子，你都……知道了啊……”

    “這麼明顯的事，只有傻子纔會被矇在鼓裏。”

    他就是那個傻子。

    “那都是外人傳的，你看莊主是那樣的人嗎？你看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穆長風不像，你？還是……算了。”

    救人的藥做得跟毒一樣苦，絕對是天底下最最最邪惡的女子。

    “葉公子，你怎能這樣！”陸鹿氣惱至極，卻也無可奈何，“羅剎幫確實算不得好人，但也沒有傳聞中那樣厲害，不過是一群被逼得無路可走的可憐人。朝廷想盡辦法斬草除根，除此之外，龍門也在跟羅剎幫暗裏作對。”

    “龍門？沒聽說過。”

    “龍門最擅制奇毒，是一群訓練有素有目的的刺客。他們從不輕易殺人，但要鎖定哪個，絕對不給活路。莊主幾次三番想要揪出他幕後之人，都失敗了。就連上次中毒，都是受了龍門的反擊。羅剎幫臭名遠揚，其中也有龍門犯下事，將黑鍋扣在羅剎幫頭上的。”

    陸鹿說了這麼多，還是葉雲韶第一次聽到的。相比江湖傳言，他更願意相信陸鹿的話。

    不知是不是心中天平早就傾斜，此時對穆長風更多的還是憐惜。

    “那他現在如何了？”

    這樣的險境，穆長風不要有事纔好。

    陸鹿轉身收拾東西，並不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道：“我剛纔破例告訴你那麼多，代價是喝我的藥。還想知道別的，就要付出別的代價。”

    最毒婦人心，這丫頭果然是壞蛋。

    陸鹿忽然想到什麼，道：“對了，公子的二弟實在貼心，叫王府掌事從我那裏重金求了一瓶雪蓮製成的傷藥膏，公子傷在哪裏，現在好多了吧？”

    “父王罰跪，早就沒事了……”他震驚得出神。

    葉雲卓到底怎麼回事，這次救他落水也罷了，上次掌事送來的藥竟是他的安排？

    肯定是爲了在父王面前邀功，順便顯擺他有多麼兄友弟恭。

    他掀了被子下床，隨便披上件衣裳，一眼看到二弟的外袍還在那裏掛著。

    真是礙事。

    逸仙堂的院裏安靜冷清，除了景初和二三個下人，就沒有其他人了。不像他那些後孃，一個個恨不得百八十人伺候著自己，以彰顯得寵高貴。

    景初在外頭指使幾人劈著柴火，見葉雲韶穿著單薄就出來，心急道：“少爺快回去躺著，外頭風大。”

    “剛喝了藥嘴裏發苦，你幫我拿些發甜的點心。另外，把這件衣裳當柴火燒了。”葉雲韶把二弟的外袍扔給景初。

    “好嘞，少爺！”景初領命。

    景初才走沒一會兒，掌事便來了。

    葉雲韶心驚，難道是父王要見他？

    王府掌事已經年過半百，歲數跟他父王差不多大，頭髮花白，眼神卻依舊銳利。

    小時候葉雲韶就怕他，見他來總沒好事。

    掌事朝逸仙堂裡望了望，臉上的褶子凹出微笑的線條：“少爺，逸仙堂的人手不足，王爺恐照顧不好您。王府新招了幾個下人，往您這送一個，專門挑了個有身手的給您護衛。”

    原來是這事，別是父王派來看守他的就好。

    掌事朝著苑外招手喚道：“常風，進來！”

    常風？穆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