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不大，也沒什麼好收拾的。無非就是把自己少得可憐的一些行禮從東偏殿搬過來，然後歸置一下。

    房間里長時間沒人住過，帶著一股子黴味。

    忍著冷，葉雲韶把窗子開啟了些。待他做完差事回來，黴味也能散去一些。

    喬三臨走前，不大自然地對他說：“我就在隔壁，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可以來找我。”

    “好，多謝。”

    “不、不必謝我。”喬三的語氣不太好，“要是沒有什麼別的事，也不要來打擾我！”

    “嗯。”葉雲韶對他還是和顏悅色的，不難堪不自卑不惱怒的。

    喬三覺得自己莫名其妙，扭頭出去了。

    葉雲韶是去過後廚的，他倒奇怪穆長風為什麼讓他做這些，不怕他一個想不開，給穆長風在飯裡下毒嗎？

    後廚裡有幾個沒見過的廚子，有的人耳後帶著羽毛紋飾，有幾個卻沒有。葉雲韶也不想猜忌又是從哪裏帶來的廚子了，做好自己的事便行了。

    廚子見他來了，招手使喚他過來。

    看樣子是早有人來這裏打過招呼了。

    “把這些都洗了，看你柔柔弱弱的，也不給你什麼重活了。”廚子說道。

    “是。”葉雲韶看著他指著的那些瓷器，確實不算什麼重活。

    他乖乖過去，才一下便退縮了。

    洗東西用的水都是從外頭的井裏打上來的，本來就偏冷的莊園井水，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變成了冰水的溫度。

    “喂！新來的！別偷懶！”耳後帶著紋飾的一人催促道。

    這人理應是看管他們的吧。

    葉雲韶挽起袖子，把長髮盤在腦後，然後把手放進了那冷冰冰的水池子裡。

    “你是來幹活的還是臭美的？下次來別讓我再看見你裝模作樣！”

    葉雲韶著力於手上的活，這些嘲諷習慣性地當作耳旁風不去管。可被忽視的人覺得面子掛不住，想在新人面前耍威風，手上的戒鞭直接抽了上來。

    戒鞭抽在他露出來的右邊小臂上，毫無防備，立刻腫起了一道紅痕。

    倒吸一口冷氣，右手沒拿穩東西，一個白玉盤子頓時被摔得粉碎。

    這督活的一看，氣不打一處來，又踹了他一腳。

    “你想造反啊？第一天才來就摔東西，擺臉色給誰看！”

    葉雲韶從沒受過這些，以前在王府就算被人刁難，到底也是顧著王爺幾分面子，哪會直接上手揍人。

    羅剎幫的人都有功夫在身，被粗魯一腳踹在身上，他沒站住，胡亂摔在地上。地上都是碎片，一時間又剮蹭出幾個劃傷出來。

    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人都往他這裏看。

    “抱、抱歉……”葉雲韶忍著痛說道。

    “還真是嬌弱，不愧是莊主之前養著的寶貝小寵，就憑這身段魅惑莊主。不過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把你的脾性好好收一收，我們可不吃這一套！”

    這人也不想在第一天就把他搞得狼狽，收了戒鞭沒再打下去。

    葉雲韶撐著地板站起來，鋒利的碎片割出來的傷口往下滴著血。

    “繼續幹活吧，一會兒我再來看你。”

    “是……”

    傷口稀碎卻也不深，沒一會兒便不再往出冒血了，就是浸到水裏覺得疼。

    水池裏的東西都清洗完，一開始是冷的，後來麻木了也不覺得涼。都收拾完了，纔看到兩隻手紅紅的，冰涼遲鈍。

    稍微歇了一會兒，外面的天要暗了。

    方纔拿著戒鞭的人又轉了回來，葉雲韶看見他就不由得害怕，尤其是那駭人的戒鞭，生怕它又會毫無預警的甩出來。

    碎掉的白玉盤子已經收拾完畢，其他的珍貴器具他處處小心對待，沒有再出現任何疏漏。

    這人大概掃視看了一眼，說道：“做的可以，一會兒去給莊主送晚膳。”

    葉雲韶以為那就是自己工作的全部了，沒想到還有，而且還要到他最抗拒的人面前。

    他茫然地抬頭。

    “怎麼？你有意見？”

    “沒、沒有。”他瑟縮了一下。

    這人又思慮了一下，說道：“罷了，你別去了，換旁人去。莊主看到你，恐怕也不會高興的。”

    “嗯。”

    能不去最好，他巴不得自己不要出現在穆長風跟前，免得惹禍上身，後果難以承擔。

    從外面來了一列侍從，大概就是去從晚膳的。

    後廚的廚子們也能歇一歇了，督衛走了，纔敢交頭接耳說上兩句話。

    “哎，這位小哥。”有人在叫他。

    朝著聲音，他抬眼望去，是一個瞧著精幹的男人，面板是銅色的。

    他沒吭聲。

    按照穆長風的話，他孤身一人才是最好的結果。沒有能力去保護別人，就不要跟別人隨意扯上關係。

    這男人走到他身邊，攤開手，掌心是一塊乾淨的白綾帕子。

    “手臂的傷還是處理一下吧。”說完，男人露出了一個笑。

    葉雲韶看著他那燦爛張揚的笑，有些抗拒。正想拉下袖子遮住傷口，男人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葉雲韶一驚，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看到男人訝異的表情，發覺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了。

    “別、別碰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友好歉意的解釋，總之不太友好。

    男人也沒有生氣，又扯住他的手，用帕子在他的小臂上一圈一圈纏了起來，最後繫了個蝴蝶結。

    “真醜……”葉雲韶說。

    “哈哈哈，我是第一次做，也沒什麼經驗。”男人爽朗的笑著，絲毫沒有因此感到羞愧。

    葉雲韶又確認了一番，這人最起碼露出來的面板上，沒有羅剎幫的紋飾。

    真不知道這傢伙怎麼還能笑得出來，難道不知道自己正身處地獄？

    拉下袖子，把包紮得七扭八歪的帕子遮住。

    “我叫錢磊，餓了吧，我給你留了些飯。”

    說著，這個叫錢磊的就把鍋蓋揭開，給他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麵。

    葉雲韶蹙起眉，不想跟這人接觸得太近。

    “我……”

    錢磊打斷他，笑道：“我知道你是誰，莊裏無人不知的葉公子嘛！”

    這人好像不會看人臉色似的，葉雲韶確認了，這傢伙是個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