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鹿小心翼翼地問陳老太，就怕老太不樂意搭理她。

    陳老太掃了她一眼，轉身說道：“跟我進屋來說吧。”

    陸鹿緊跟上，穆長風打量著陳家的宅院，似乎除了老太一人，真就沒有別的人在了。

    進了屋，冰冷無比，只有鐵爐自身散發著微弱的熱量，看起來是熄滅有段時間了。

    屋裏顯得亂糟糟的，沒人收拾。

    “隨便坐吧……”陳老太沒什麼精神，也無心收拾屋子，往炕上一坐，顯得有些邋遢。

    “小寶最愛吃糖葫蘆，我說他發熱生病了，等病好了再買給他吃……”陳老太眼中又含滿了淚，“可惜晚了……我也沒讓他嚐嚐糖葫蘆……藥是我熬給他的，早知會出事，就不該……”

    一個鮮活小生命的逝去，陸鹿也百感交集。就算不為自己的清白，也要為這孩子找出致命的導火索，不讓陳老太自責難過。

    “小寶發熱之前，可還有過什麼症狀？”

    陳老太回過神，說道：“倒也沒什麼，和平時一樣喜歡在外頭耍，不到飯點不回來。我腿腳不好，也沒辦法趕他回來，便由著他出去耍。”

    這……不確定因素便多了很多，誰能保證著孩子不受其他的危險威脅？

    “那您能否告訴我，為小寶診斷的大夫是什麼人？藥方我看過，是沒有問題的，是治療發熱的普通藥材。”陸鹿道，“如果藥方有問題，那麼不止小寶，還有其他人也會出現同樣的現象。”

    事實上，只有小寶這樣的個例，不能代表全部。

    一提起那大夫，陳老太的姿態整頓了下，認真地道：“那大夫是我們這裏的，這附近的病常是他來瞧。就連我的腿也是他來看的，他的醫術沒問題，也沒有害人之心。你不也說了，開的藥方是沒問題的。”

    陸鹿感到挫敗，著這陳老太是先入為主了吧，暗指有“害人之心”的是她唄。

    虧得她好脾氣，能忍到現在。

    “那小寶……小寶去世之時，有什麼特別的現象嗎？”陸鹿小心翼翼地問著。

    勢必會勾起陳老太的傷心事，沒準還抱有恐懼。但是爲了得知真相，她不得不深入瞭解，畢竟七竅流血只是傳聞，不知真實性。

    陳老太回憶著那日，顫抖著嘴，說道：“我陳家只有我這老婆子和小寶相依為命，那日他喚著我……血從口中吐出來，吐了幾股子，人就沒氣了……嘴唇子也是青的，臉是刷白的。”

    因為小寶的屍體早就不在了，陸鹿只能憑想象。

    要麼是中毒，要麼是與什麼二者相剋，在腹中猶如兩個極端，反應之下傷了小寶脆弱的身體。

    小孩的耐受程度不比大人，很可能就要了小命。

    穆長風和她想到了同一處，與她對視一眼，心照不宣，擔心會讓陳老太傷心過度。

    “我聽說了，你的醫館常用一些稀奇古怪的藥材，誰能保準吃了沒事？說不定就是毒藥呢！”陳老太指責道。

    “能否讓我見見給小寶醫治的大夫？”陸鹿問道。

    陳老太道：“那你們便等著就好了，他一會兒過來給我看腿。”

    “好。”

    穆長風打量著屋內的陳設，確實只有陳老太和小孩子二人的用品。小孩玩耍用的東西不少，只是沒了主人，在房間的角落堆積著，孤獨淒涼。

    “陳老姨？”門外有人敲門喚道。

    “哎，是我。”陳老太迴應，身子朝門口轉了轉。

    這人進來，發現屋內還有其他人，臉上一愣，然後張口笑道：“陳老姨怎麼招待起客人來了？”

    陳老太語氣不大好，看也不看他們，道：“不是什麼客人，是城裏那位大夫。”

    諷刺的意味，溢於言表。

    大夫瞭然，那事鬧得轟轟烈烈，西陵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原來如此……”大夫走到陳老太身邊。

    老太冷哼道：“那麼有什麼想知道的問吧，他就在這裏。”

    穆長風關注著這位不曾見過的大夫，卻發現陳老太說完這句話後，這大夫的肩膀哆嗦了一下。

    一個膽小而怯懦的大夫，有點意思。

    大夫是個男子，溫溫吞吞的，是個看上好幾眼也記不住的普通樣子。陳老太似乎與他相識許久，把腿放在炕上，任由大夫取出銀針給她紮了幾個穴位。

    就是很尋常的鍼灸，鍼灸的療程一般需要好多次，看來陳老太與這大夫常常來往。小寶生病找他也是理所應當的。

    陸鹿規規矩矩地詢問了這位大夫小寶的病情，還有對小寶的診治方法，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任何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一個簡單的發熱，一套標準的治療手段，怎的就死人了？

    一切都要講究證據，就算她推測小寶是在別的地方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也得又證據才行。沒有人會聽她一個不著邊際的猜測。

    陳老太的鍼灸也好了，大夫收了銀針，也該走了，又礙於陸鹿纏著他問東問西，不知自己該不該退下。

    陳老太看出他的為難，說道：“天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家中妻兒要等不及了。”

    然後，陳老太又對陸鹿恢復了從前的怨恨，道：“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等著官府的通緝令吧！反正我這個老太婆，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絕對會跟你死扛到底。”

    陸鹿求助地望向穆莊主。

    快想想辦法呀！

    穆長風只是掃了她一眼，站起身，對陳老太說道：“冒昧來訪，十分抱歉。儘快通知官府吧。”

    陳老太拖到現在都沒有報官，一是因為腿腳不便，進城一趟不容易，二是因為剛剛痛失曾孫，十分消極厭世，沒有精力去做那些事。

    如今不可辯駁的罪人就在面前，她怎能輕易放過？

    這點穆長風很清楚，報官，陳老太絕對會的。

    陸鹿一頭霧水，被穆長風半拉著走了。

    莊主到底是來幫誰的？怎麼和她想得不一樣？

    一直出了陳家院子，走遠了一些距離，陸鹿才責怪地問道：“莊主，你怎麼不幫我？還盡慫恿陳老太報官去！看我倒黴你是不是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