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方纔她和清遠大師的對話，老太太心裏更生疑，什麼替兄長擔心，恐怕是她胡諏的，擔心是有，卻不至於非要上香才安心。

    “除了此事，可還有什麼別的事？”

    老太太再看地上跪著的碧兒。

    碧兒眼睛眨了眨，還有別的事？

    “您是說沈公子？”

    老太太皺眉:“沈公子？”

    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碧兒忙捂了嘴，這件事未經小姐允許，萬一小姐不想讓別人知道呢？

    方姑姑只好又詐唬一句:“如實說。”

    碧兒猶猶豫豫，但被逼問至此，也只好交代一二：“沈公子他一表人才，書也讀得好，才華橫溢，濟安堂裡對沈公子仰慕的小姐們不在少數，不止小姐一個。但，但小姐她以禮自持，從未越矩過！”

    碧兒低著頭掩下心虛，也不知這後面添的一句是否刻意，小姐她仰慕沈公子是不錯，但守禮自持，就不是小姐的性子了......

    老太太倒是有些驚訝：“你是說裳兒她喜歡沈家那個孩子？”

    碧兒想了想，點了頭，若是不喜歡，小姐也不會整日想方設法纏著沈公子了。雖然她覺得那沈公子也沒什麼好的，書是讀得好，但太傲人了點......

    身後方姑姑問一句：“那今日候老夫人帶著沈公子來上香，五小姐也知道？”

    這個，碧兒眨眨眼：“小姐的確是打聽過沈公子的行蹤。”

    屋裏靜了片刻，老太太與方姑姑對視一眼，算是明白了顏如裳鬧著也要來上香的緣由，竟是爲了那沈家公子。

    老太太笑著搖搖頭，到底還是小女兒，不過也該到情竇初開的年紀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回去好好照顧你家小姐，莫要同你家小姐提起此事，知道了嗎？”方姑姑又交待了一句才放人。

    碧兒鬆一口氣離開，只是平日裏老夫人對小姐少有關心，她以為小姐在老太太這裏並不受寵，但如今看來，好像也並非如此......

    “今日見那兩個孩子生疏得很，沒想到五丫頭原來喜歡人家。”老太太嘆一口氣，又覺好笑。

    “五小姐年紀小，害羞，怎麼能在面上表現出來，我們看不出來也正常。”方姑姑將帕子浸溼，遞給老太太。

    “現下您寬心了，五小姐可不是生您的氣。”

    老太太接過帕子擦擦臉，倒不至於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只是今日見小五心事重重的，眼裏也沒了往日的機靈，心裏有些放心不下罷了。

    “不過若她喜歡沈家的孫兒，倒也不是不行，候府的嫡孫，配小五倒是不委屈她。”

    方姑姑沒說話，何止是不委屈，雖然國公府聲名顯赫，但五小姐終究是庶出，再加上敬遠候如今官運正盛，那沈公子又十分被看重，不出兩年必定高中。五小姐若嫁過去，說句高攀也不為過。

    “這件事若有老太太您出面，的確不是什麼難事。”

    老太太一怔，方姑姑這話叫她心裏有些不痛快，難道那侯府還能嫌棄她國公府的孫女不成？

    不過一想也是這麼個理，她拿孫女當寶，外面的人可不這麼想。

    “若她能嫁得順心，我這個老太婆出面也沒什麼。”那侯府老夫人還能駁她的面子不成。

    “老夫人您說得是，不過還是得先問過五小姐的意思纔是。”

    方姑姑長著一顆玲瓏心，未待老太太提及，她便把什麼事都想到了，甚至老太太思慮有欠妥當的，她還能暗中提點一二，卻又不擺在明面上叫老太太為難。

    老太太點點頭，問是要問，只是女孩子家臉皮薄，還不一定同不同她說實話。

    *

    不知是否是這廟裏香火太旺，顏如裳總覺得香灰味往鼻腔裡鑽，像是冷宮裏的朽木，被火燒盡的味道......

    眼睛閉了又睜，還是放棄掙扎，披了衣裳出門。

    寺外滿耳蟬鳴之聲，那香灰味像是淡了幾分。雖是半山腰，星星也看得清楚，一輪明月更像是在眼前掛著。

    少有的寧靜。

    心情不算差，顏如裳順著石子路走，也不知這條路帶她去的是何處。不遠處有燈籠，散著暈暈紅光，在一棵濃密古槐上掛著，同樣掛著的，還有不少紅色布條。

    是姻緣樹？

    清遠寺的這棵老槐已有百年之久，向來也靈驗得很，當年她也來過......

    不過太靈驗也不好，若是她和盛長渝的姻緣沒成的話，也不會落個葬身火海，死無全屍的下場。

    本沒打算停留，卻發現樹旁一道意外的身影，一身儒雅青衣，髮髻在夜裏也齊整，就是這跳起來往樹上扔祈願紅條的動作，不太雅觀。

    紅條兩端被兩塊石子綁著，但想扔到樹枝上，也不太容易。

    想不到這沈時絡又呆又迂的，竟也會做這種事？

    上一世他娶的妻子乃是欽州城才女，但如今離他娶妻，好似尚有段日子，如今他便有了中意的人？是何人？

    顏如裳摸摸鼻子，悄然轉身離開，想著還是莫要好奇，不然被他看到，又以為自己跟蹤他。

    不過顏如裳離開得還是不夠及時，沈時絡沒能將祈願紅條掛到樹上，反而將別人的打下來，俯身去撿時，發現了一抹綠衣的衣角，不是顏如裳又是誰。

    沈時絡瞬時紅了臉，他來時明明打量好了沒人的，這女子真是陰魂不散......

    看一眼手上的紅條，也沒了再掛的興致，但不小心將別人的打了下來，罪過，罪過。

    想要再將布條重新掛上去，卻無意撇到了上面的名字。

    再看一眼，確定其中一個是顏如裳，但這另一個名字？

    沈時絡皺了皺眉，顏如裳的字他見過，螞蟻爬一樣，不堪入目，但這紅條上的字跡卻蒼勁有力，若不是顏如裳掛的，那......

    只是求同顏如裳的姻緣？沈時絡竟一時想不明白，那人求同顏如裳的姻緣？？

    第二日一早，顏如裳眼皮睜開得有些勉強，嗓子疼，頭也疼。

    怕是昨晚睡不著去外面轉那一遭，更深露重，惹上風寒了。

    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碧兒手中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小姐您起了嗎，起了就先把藥喝了。”

    顏如裳坐起身來，看一眼她手中的藥碗，眉心凝著訝異，碧兒這丫頭神了，她還沒說自己病了，她就把藥端來了？

    “是老夫人同清遠大師要來的藥材，小姐您先喝了，老夫人說回府再找大夫好好給您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