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絡語氣仍憤憤:“以為什麼，以為這樣我就會對她感恩戴德，就該喜歡她？”

    小廝嘿嘿笑兩聲:“那倒不是，就是小的覺得，顏小姐她模樣性子都可愛，公子就算不喜歡她，也可以當個朋友的嘛。”

    他就是覺得自家公子對顏小姐的態度有些惡劣，要是有這麼一位小姐整日纏著自己，想方設法對自己好，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不過他一個小廝，哪來這樣的福氣。

    沈時絡張了張嘴，不明白自己的小廝怎麼會幫著別人說話，這些時日那女子的所作所為他不也都看在眼裏，難道他被不喜歡的人這樣糾纏，還該感激那女子不成？

    “實在不成，我換個學堂便是！”

    沈時絡氣憤難當，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就算不在濟安堂裡讀書，日後也定能考取功名，與其在濟安堂每日被糾纏，書都不能好好讀，換個學堂未免不是個好法子！

    “……顏小姐難道不會跟著公子您換？”身旁小廝涼涼開口，打破沈時絡“委屈求全”的打算。

    身旁沒了聲音，小廝扭過頭去，便見自家公子冷沉沉地看自己，小廝忙用手捂住了嘴，他不說了，不說了。

    那邊沈時絡苦於思索如何擺脫顏如裳的糾纏，這邊顏如裳卻本也沒再纏著他的心思。

    不過纏了好久突然不纏了，總得有個好理由，不然沈時絡那樣的性子，恐怕謹慎多疑，還以為她計謀著什麼別的法子呢。

    她得讓沈時絡明白，自己是果真死了心……

    其實本來也無心的。

    清遠寺在半山腰上，不算太高，但幾人上去時，天色也已黑沉下來，住持清遠大師已在門前等著。

    幾人邁進莊嚴的廟門，清遠大師已經為眾人準備好香燭。

    顏如裳跪在蒲墊上，怔怔看著手中點點紅光，若這世上果真有神靈，那麼是否能告訴她，為何要讓她重新回來？

    她執意所求，是對還是錯，這重生的一世，是施捨還是懲罰？

    “世事皆虛幻，小姐只需遵從本心，無須強求。”

    身旁傳來清遠大師的嗓音，顏如裳一時詫異，他能知道自己所思所想？

    眾人看向她與清遠大師，這裏能被稱之為小姐的，也就只有她了。

    一旁的沈時絡聽到清遠大師的話，一時激動，手中香燭險些沒拿住，看向顏如裳，重重點著頭。

    是啊，不可強求，不可強求！

    顏如裳怔了怔，無須強求，那麼她想要的東西，不還是拱手讓人？

    她勾起嘴角，有些自嘲，或許這就是自己的命吧，既然如此，她什麼都不要了總行了吧？

    “多謝大師。”

    雖然不是自己滿意的答案，顏如裳也還是道了謝，若是命運如此，她掙扎了，爭了，搶了，也還是爭不過的，不如什麼都不做。

    清遠大師欲多說什麼，卻張了張口，又未再說什麼。

    既是天意如此，該明白之時總會明白的。

    從廟中出來，老夫人看向顏如裳，眼裏帶了些擔憂，方纔她與清遠大師的對話，有些怪異。

    “五丫頭，這些時日，你可是遇著了什麼事？”

    清遠大師修為高深，乃是籌謀天機之人，若只是小女兒家的煩心之事，恐怕不值得他開口。

    顏如裳不知該如何同祖母提起，更何況也無從提起，這樣荒唐的事有誰會信，就算信了，又能如何？讓祖母心疼她？

    上輩子的自己可能會用這樣的心計，如今就罷了吧。

    明知祖母不喜歡她，訴說自己悲慘的上一世，來求可憐嗎？

    她搖了頭。

    “沒什麼，不過是女兒家的心事，沒想到竟能得清遠大師的提點，孫女已經想明白了。”

    老太太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眼裏沒有心虛，也不像說謊，但她的語氣，卻還是讓她心有懷疑。

    前些時日她和語兒爭自己的寵，語氣活潑歡快，可今日卻有些懨懨的。

    “這一路勞累，祖母早些歇著吧，裳兒也先去睡了。”顏如裳無意多說，老太太也只好先放人。

    但是不是真的累了，老太太也不知，她覺得今日的小五，對她有些疏遠……

    顏如裳也不是真的累了，在馬車裏已經睡了一路，再多的覺恐怕也睡沒了。

    她只是有些委屈，既然不讓她爭了，那她就離得遠遠的，原本祖母也不喜歡她，也不會拿她和顏如語一視同仁，就算不願爭了，施捨來的關心，她也不想要。

    在寺廟後院安置下，老太太接過方姑姑遞過來的茶，卻沒什麼心思喝。

    “是不是今日我兇了她，那丫頭生我的氣了？”想到方纔女孩兒那疏離的眼神，老太太還是覺得有些傷心了。

    方姑姑笑了笑:“老夫人您平日裏故意疏遠五小姐，今日被疏遠了，竟也覺得傷心了？”

    老太太沒好氣瞪她一眼:“你這老婆子，都多大了還打趣老太太我。”

    方姑姑搖搖頭:“老夫人您何苦這麼費心思慮，叫五小姐身邊的丫鬟過來，一問不就知曉了嗎？”

    老太太笑一下:“也是，我老糊塗了，忘了這茬。你去把那小丫頭給我叫來。”

    顏如裳屋裏的燈火滅了之後，丫鬟碧兒被悄然叫到了老夫人屋裏。

    “你家小姐今日可是身體不舒服？”到底是貼身的丫鬟，老太太也不好一上來就問些讓她為難的事，只得旁敲側擊。

    碧兒想到今早的事，猶豫著點了點頭:“今早起來的時候，小姐是說過嗓子不太舒服，我說要去請大夫，但……”

    老太太詫異，還真是病了？

    “如實說。”方姑姑在身後詐唬一句，擔心小丫頭幫主子瞞什麼。

    碧兒倒也沒想瞞著，甚至早就想同老夫人提了，萬一小姐果真病了卻強撐著就不好了。

    “但小姐說今日這上香的機會是她好不容易求來的，非說自己沒事，奴婢也未敢多勸。而且今日一整日小姐都不怎麼精神，怕是果真病了，卻硬撐著不說的！”

    方姑姑驚訝:“你這丫頭！主子病了，怎麼現在才說！”

    老太太搖搖頭，恐怕那孩子是擔心病了就不能來上香，所以才嘴硬不說的。

    但到底是何事，讓她生著病也得來這廟裏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