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同窗
顏家馬車先來一步,顏如語看一眼睡了過去的顏如裳,盈盈秋水的眼眸裏帶了悠悠怨氣,推開車門的手猶豫了一瞬,還是扭頭下了車。
沒打算叫醒她。
不過顏如語不叫,車伕和丫鬟也不會讓顏如裳遲了就是。
顏如裳抬起袖子打著哈切從車上下來,目光落到已揚長而去的四姐姐的背影上,聳了聳肩。
“這四姐姐氣性還真是大。”
目光轉向兩旁,陸續有公子小姐從馬車上下來,清貴又矜嬌的公子小姐們,帶著這個年紀獨有的意氣,頭抬得高,一個個傲人得很。
只是一切仿若夢裏的場景,況且時間久了,這些臉龐太過年輕,她看著眼熟,卻是一個也認不出來了……
夫子還未來,顏如裳在書案前坐著,百無聊賴,上一世她就腦子不好使,耍心機的聰明有,做起學問來,簡直一塌糊塗。
想來愧對那位聖明的太后娘娘。
不過上一世的這個年紀,她的心思本也不在這裏,但當上冷宮棄後的幾年裡,她倒是靜下了心,看了不少書。
實在無聊得緊,也拿起筆墨,練過自己的字,如今寫的也不是那麼差了。
身後有灼灼目光傳來,顏如裳下意識回頭,便見一名女子目光幽怨地瞪著自己,二人目光對上,那女子纔不情不願的纔將目光收回去,不過也還是一副怨恨她的模樣。
顏如裳摸不著頭腦,她不知那小姐名姓,更不記得自己同她之間又發生過什麼,但那幽怨的目光,顯然是自己對不住人家。
她搶她東西了?
身側的女子模樣沉靜,一張秀氣的鵝蛋小臉,雙目明亮,頭上兩團髮髻,可愛又雅緻。但女子一心只在眼前的書冊上,心無二用,專注得很。
管侍郎家六小姐,管鏡心。
顏如裳為何明明白白記得她的名姓,因為這名女子日後乃是一名了不起的女官,朝中盡是對她的誇讚之聲。
她當年因名字有些熟悉,便要過她的畫像,才知是自己濟安堂時的同窗。
那位太后娘娘所說的蘭心蕙質,敏而好學的女子,該就是說管鏡心這樣的。
管鏡心心無旁騖,正一心與書冊上的字較勁,自己的書案上突然伸過一隻手來,蔥白細嫩的手指彎起,分明的骨節輕敲了敲她的書案。
“……你知不知道,她為何瞪我?”
身側的女子閃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明媚的小臉上滿寫著不解,抿著的嘴角顯示著她的不痛快,被人瞪著的不痛快。
管鏡心滯了一瞬,雖二人坐得近,但她們平日裏卻未說過什麼話,她們二人像是活在兩個世界,她鑽心她的學問,一刻不敢懈怠,而身旁的女子意氣風發,肆意做著她自己......
聞言管鏡心回頭看一眼,瞪著她的那名女子是方媛,某個四品大官家的二小姐,身份比不上顏如裳這個國公府的小姐。
不過她竟還問人家為何瞪她?管鏡心眨著濃密的睫毛看她一眼,雖這幾日她沒來,但也不該這麼快忘了纔是。
前幾日方媛打算給沈時絡送把扇子,至於安得什麼心思就不知了,但扇子還未送出去,此事就被顏如裳知道了。
在方媛去送扇子的路上,顏如裳跳出來,說看上了她的扇子,要出錢買她的,方媛又不是缺那點銀子,怎麼可能賣給她,於是強買無果後,顏如裳悄悄伸出了一隻繡花小鞋,方媛一個沒注意便摔了,那把扇子也摔破了。
當時她看書看得眼睛累,便轉了轉眼,恰好看到了那一幕。
不過若非性子裡的自持,她當時真想給她拍手叫好,畢竟那方媛也不是什麼好的,顏如裳的確愛耍小聰明,但她以為她的小聰明大都無傷大雅,而那方媛,卻是真的壞!
“前幾日她要送給沈公子的扇子破了......怨在了你身上。”管鏡心說得委婉了些。
不過顏如裳倒是立馬明白了,若是和沈時絡掛上了鉤,她便也明白怎麼回事了,自己的性子如何,還不至於沒有自知之明,讓旁人來給她遮掩什麼。
看來那扇子破了,和自己脫不了干係。
“哦,原來如此。”顏如裳點點頭,把頭轉了回去,也沒打算理會身後那濃重的怨氣。
一把扇子而已,這些未經世事的女子們就是針尖大的心眼,她見過宮裏的妃嬪,就是被爭寵之人害得摔沒了肚子裡的孩子,過後再見,依然同對方談笑風生,絲毫看不出在意的樣子,忍辱負重得很。
再說她瞪就瞪吧,自己也不會少兩塊肉。
扭回頭來,顏如裳目光無意識看向窗外,沈時絡匆匆忙忙的身影入了眼簾,想到方纔路上的事,顏如裳面上帶了些同情,也不知這沈書呆子怎麼惹了晏沉,像沈時絡這樣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怎麼可能鬥得過那紈絝。
管鏡心本一心只在書冊上的目光不自覺看向了顏如裳這邊,見她目光緊盯著窗外,目光隨她看過去,見是沈時絡,便見怪不怪了。
如今的她一心只在讀書上,對男女之情許是還沒有開竅,她對沈時絡倒也感些興趣,但她的感興趣,是想在做學問上同他較量較量,自己或許並不低他一籌......
只是男女之情?管鏡心搖搖頭,並不理解顏如裳,那書呆子,有什麼好的。
沈時絡進了學堂不久,晏沉和一青衣男子走了進來,齊子覓顏如裳倒還識得,日後在朝中也是數得上分量的。
但齊子覓這人在濟安堂時就出類拔萃,何時也同晏沉走在了一處?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晏沉禍害沈時絡也倒罷了,怎麼連齊子覓也禍害上了,還是說像齊沈這樣日後前途無量的,都需有一個像晏沉這樣的,來磨礪他們的心智不成?
顏如裳收回目光時,因算計沒能得逞的晏世子的目光恰好向視窗看了過來,窗邊坐著的女子打了個哈切,撐著下巴打瞌睡。
晏沉眼神眯起,她這幾日病了,是從清遠寺回來惹了風寒,至於為何要去清遠寺,多半是因為沈時絡也去了。
也不知那樣一個呆子是怎麼就拿住了她的心思,寧願她用一張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想到這裏晏大世子心中火氣更甚,自己從小到大沒少給這混賬送東西,也從未見她這麼巴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