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沒有著急進去給趙清明請安，這是王爺王妃回京的第一個在後院兒單獨相處的夜晚，也是王爺復明後第一次回到寧王府，這對於王爺王妃來說，註定是難忘特殊的日子，所以她這個老太婆就不去攪擾王爺王妃了。

    周嬤嬤遠遠看了一眼暈黃的窗戶，似乎這裏一如從前，王爺王妃從未離開過，他們一直恩愛，一直甜蜜，沒有人懷疑他們會一直這樣白頭到老。

    周嬤嬤無聲地笑了笑，說不定就是她老婆子杞人憂天呢，說不定這世上就有奇蹟呢？就像殿下的眼睛復明，就像殿下跟小姐能死裏逃生，如今，最艱苦難熬的歲月都過去了，未來等著殿下跟小姐的，註定是美好是完滿。

    殿下值得，小姐值得。

    周嬤嬤含笑起身朝偏殿走去，雖然過去了那麼些天，雖然每天都要瞧上大半天，但是小世子周嬤嬤卻還沒看夠呢，少不得這個時候再過去瞅瞅。

    腦子裏想著跟小姐八分像、白白嫩嫩的小世子，周嬤嬤那叫一個心滿意足，就連腳步都放輕了。

    ……

    膳房裏頭，婢子們果然放下飯菜便就老老實實退了出去，房中就只剩下了翩翩跟趙清明，饒是趙清明忙了大半天沒功夫吃喝，可是這個時候心思卻也沒放在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上，而是靜靜地打量著暈黃燭光下的翩翩。

    曾幾何時，他們也是在這裏，坐在這張桌前，這樣吃著飯，只是那個時候，他還什麼都看不見，吃喝都得翩翩幫忙，而在那之前，他甚至已經吃了兩年的包子，是翩翩讓他又重新有了胃口，也讓他黑暗的人生又豐富多彩了起來。

    那個時候，他經常想，要是能看到翩翩就好了，哪怕就只有一眼。

    曾經，那就是個奢望，但是如今，他可以這樣清楚地看著翩翩……

    可見上天待他不薄。

    “還記得從前咱們用膳時候總愛做的遊戲嗎？”翩翩也沒有著急吃飯的心思，撐著腮歪著頭看著趙清明，臉上帶著回憶舊事的溫情。

    “記得，”趙清明當然記得，那是不管在什麼時候，只要一想起來，就能讓他心頭髮暖的、最美好的回憶，“那時候，我輸了王妃好些銀子。”

    “是啊，從前我就是靠著這手發家致富、攢私房錢呢，”再開口的時候，翩翩嘴角就不由上揚了起來，不過旋即又是一聲嘆息，“不過往後啊，這條發家致富的道兒是行不通嘍！”

    瞧著翩翩一臉失落表情，趙清明也不由牽了牽了唇，積攢了一整日的沉重與疲憊，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趙清明伸手握住了翩翩的手：“既是這條發家致富的道兒行不通，那便就換一條。”

    翩翩眨眨眼：“還請殿下指教。”

    “往後私庫都交給你處置打理，做你的私房錢，如何？”趙清明含笑道，雖是笑著發問，但是這語氣卻十分肯定，看來這事兒趙清明是已經決定了的。

    翩翩聞言，頓時就是一愣，翩翩不傻，自然知道趙清明口中的“私庫”指的是什麼，那分明就萬歲爺的私庫，翩翩到底是天家媳婦兒，對宮裏的規矩多少也是有了解的，自古以來，萬歲爺的私庫，可有後宮插手打理的？便就是皇后娘娘、太后，萬歲爺的妻子、母親，也是斷斷沒有插手萬歲爺私庫的權力的。

    萬歲爺的私庫意味著什麼？不僅僅是數不盡的金銀珠寶，更是象徵着萬歲爺的權力，能代萬歲爺打理私庫的，也不僅僅就是記賬的功夫，更是意味兒著全權掌握萬歲爺私庫的進出往來賬目以及萬歲爺對前朝後宮的賞罰，而現在趙清明說，他願意將私庫交給翩翩打理……

    這是翩翩沒想到的，也是沒想過的，一時間，翩翩愣住了。

    趙清明卻有些不以為意，伸手倒了杯茶遞到了翩翩面前，一邊道：“有什麼好意外的？從前在涼州的時候，每天包子鋪賺的銀子不是也都交給你收著的嗎？”

    拜託！

    包子鋪的營收跟萬歲爺的私庫，能一樣嗎？！

    翩翩腹誹，不過趙清明這話無疑讓翩翩覺得熨帖不已，但是翩翩心中還有踟躕，當下遲疑著問道：“可是從來就沒有這樣的規矩啊？再說了……我管你私庫的話，那算不算是後宮干政？”

    趙清明聞言不由挑挑眉，看向翩翩的眼神多了一份讚許，也有挑逗，那意思明擺擺的——

    你這小腦瓜裡竟然還有後宮干政？

    不錯，有進步。

    “別人家的規矩我管不著，我只知道我們家的規矩是，男人賺錢媳婦兒管，要不然的話，我辛辛苦苦圖的是什麼？”趙清明揚揚眉道，一邊又捏了捏翩翩的手，道，“至於你擔心的問題，有我在，我阿福在，就不會是問題。”

    趙清明這話說的很篤定，也帶著點兒豪氣，如今，他也的確有說這話的底氣。

    未來，他的後宮不可能有別的女人，他這輩子只會也只能有翩翩一個，翩翩對他而言，不僅僅是妻子那麼簡單，他們的感情也不僅僅只有情愛，他們有更深層的羈絆，融入骨血、歷經生死，這輩子，都不可能傷翩翩的心，往後，也不會讓翩翩提心吊膽地活著。

    趙清明不覺得自己這個稀裏糊塗問鼎九五的天子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他的翩翩卻要成為最特殊的皇后，他要讓翩翩活的自在舒坦，就像從前在涼州時候，在包子鋪做老闆娘一樣，爲了他們的夫妻店，忙忙碌碌並樂在其中著，而不是被束縛在寂寂深宮裏、在《女德》《女訓》裡枯耗終身。

    如果他做不到的話，那這把龍椅坐著也的確沒什麼意思。

    他覺得阿福一定能夠理解並且支援他的想法。

    翩翩看著男人篤定又霸道的眼神，一顆心踏實熨帖的無與倫比，她沒跟趙清明道謝，也不想道謝，而是給趙清明遞了筷子過去，一邊道：“快嚐嚐看，周嬤嬤的手藝，你不是早就惦記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