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王妃未來可能要跟別的女子分享王爺，王爺還要跟王妃以外地女子生兒育女，周嬤嬤心裏就別提多不是滋味兒了。

    雖說大男人不免三妻四妾，更別說是堂堂萬歲爺了，可是見過了王爺跟王妃相濡以沫，周嬤嬤到底是……意難平啊。

    在度過了最初的、重見小姐的驚喜激動之後，周嬤嬤這些天總會時不時地去想，若是王爺跟王妃沒有暴露身份，沒有回來，仍舊待在涼州，過著尋常小老百姓的日子，平淡、知足又一心一意，是不是更好呢？

    周嬤嬤也說不準，只是心裏悵然得厲害，尤其是每每見到王妃一個人發愣的時候，小姐在想什麼呢？會不會就像她擔心的那樣……

    當然了，在王妃面前，周嬤嬤自然不會表現出來的。

    不過只是稍稍一頓，片刻之後，周嬤嬤就換上了輕快溫和的笑意，端著點心進了涼亭，一邊跟翩翩道：“小姐快嚐嚐，這是剛出爐的栗子糕，奴婢趕著就給小姐送過來了。”

    翩翩回過神來，她從前最喜歡的就是周嬤嬤做的栗子糕了，這時候見到頓時兩眼放光，忙得就捏了一塊，三口兩口吃完了，一點兒都不矜持優雅，當然了，她在周嬤嬤面前一向如此，雖是已經做孃的人了，可是此刻卻還像從前一般嬌憨，對著周嬤嬤撒嬌不已：“還是嬤嬤做的糕點好吃，我一天吃不到就渾身難受。”

    翩翩自是盼著周嬤嬤日後能隨自己入宮作伴的，她當然不會拿周嬤嬤做下人看待，對她而言，周嬤嬤就是親人，甚至比親人更親。

    外祖一家得知他們已經回京的訊息，第一時間便就來了京師，翩翩前幾天也見到了外祖父外祖母還有舅母以及表兄表妹，原本陰陽兩隔的親人卻能再度重逢，自然免不了是一通落淚唏噓，翩翩陪了他們足足一天，也說了很多掏心窩的話，但是也有很多話對著他們說不出口，不是信不過，也不是不夠親，就是……就是張不開嘴。

    但是對著周嬤嬤，翩翩卻可以像孩子一樣，沒有任何顧慮遮掩，她們不是骨血親人，卻比親人更親。

    翩翩想讓周嬤嬤入宮陪自己，既是捨不得周嬤嬤，也是因為她對於未來的日子，心懷惴惴，她需要周嬤嬤在她身邊，提點、陪伴著她，就像從前她剛剛嫁進寧王府那樣。

    可翩翩又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很自私，周嬤嬤年事已高，爲了她、為她孃親操了大半輩子的心，如今也該停下來歇一歇，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了，她卻還像是沒斷奶的孩子離不開娘似的……

    翩翩很羞愧，垂著眼，再吃不下第二塊栗子糕了。

    周嬤嬤打量著翩翩這副模樣，一顆心又疼又軟，一邊給翩翩遞了塊栗子糕過去，一邊柔聲道：“小姐既是愛吃，那往後奴婢日日給小姐做就是了，只是日後若是奴婢老眼昏花做不好了，小姐別嫌棄纔好。”

    翩翩聞言不由就紅了眼圈，一把就握住了周嬤嬤的手，再開口聲音就帶著點兒哽咽了：“嬤嬤，我……我怎麼會嫌棄你？”

    周嬤嬤不由也是眼圈泛紅，走到翩翩面前，伸手將翩翩摟進了懷裏，柔聲道：“小姐，別怕，嬤嬤會一直陪著你。”

    翩翩沒再說什麼，只是輕輕點點頭，伏在周嬤嬤的懷裏，肩頭輕輕顫抖，周嬤嬤看著她瘦削的雙肩，更加心疼，外頭人只怕個個都覺得她家小姐，一個瘸腿兒女人竟然有機會問鼎後位，真是祖墳冒煙，但是誰能理解小姐心裏的不安與恐慌？

    如果人生可以做選擇的話，只怕小姐寧願在涼州那樣的荒僻之地買一輩子的包子吧？

    “小姐，別怕，還有王爺呢，王爺也會陪著你的。”半晌，周嬤嬤又道。

    雖然心裏對於未來後宮的生活帶著擔心憂慮，但是有一點周嬤嬤是能夠肯定的，只要趙清明坐一天龍椅，小姐就會穩坐後位，任誰都不敢欺負了小姐。

    這一點，周嬤嬤還是很有信心的。

    “嗯，我知道的，”翩翩聞言使勁兒點點頭，對趙清明，她只會更加有信心，想到趙清明，翩翩又紅著眼笑了，帶著點兒不好意思，看著周嬤嬤，“嬤嬤，方纔殿下派人回來傳話，說是今晚可以早些回來，總算能夠來後院兒好好兒謝謝，嬤嬤，有勞您多燒幾個菜哈！殿下一直都惦記著您的手藝呢！”

    周嬤嬤聞言笑著點頭：“成，那老奴這就去準備。”

    ……

    雖說是早些回來，但是等到趙清明再回來的時候，天還是已經黑了，翩翩等著他回來一起吃飯，就在他們從前總一起吃飯的那間房。

    趙清明被婢子一路引著來到了後院兒，雖然過去的這些天裡，趙清明一直忙得腳不沾泥，甚至都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但是此刻的趙清明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疲憊，這還是他頭一次不用人攙扶地走向後院兒。

    他一路走過風雨廊，走過掛滿各種曾經讓他面紅目赤的走馬燈的長廊，穿廊過院兒，最後走進月牙門，一步步走進那個似乎還回蕩著翩翩笑聲、已經各種馥郁芬芳的小院兒。

    對趙清明而言，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從前只能在腦中幻想的場景畫面，隨著他一步步地深入，總算是有了真實清晰的畫面。

    這種感覺，就像是心裏的缺口在一點點填平，實在太好，趙清明一路都是唇角上揚。

    “是殿下回來了。”他的妻此刻就站在門前月白的燈籠下，含笑看著他。

    然後趙清明也就笑了，不由加快了步子，一邊就對著翩翩伸出了手，翩翩笑笑也伸出了手，拉著男人進了身後的房間，親手投了帕子給他擦手擦臉，然後帶著人來到飯桌前坐了下來。

    一直在廚房裏頭忙活的周嬤嬤也聽到了動靜，當下忙得吩咐婢子快些將飯菜給送進去，還特地吩咐婢子放下飯菜就趕緊退出來，不要在房中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