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明看著桌上熟悉的菜色，突然就飢火難耐起來了，當下便就不由分說夾了個獅子頭，大口大口吃了起來，那架勢，倒還像是在涼州大口吃肉大碗吃麪來著，哪裏有半點兒從前做皇子時候的優雅架勢？

    翩翩不由笑了，一邊給他盛了一碗醃篤鮮遞過去，一邊勸道：“你慢一點兒，仔細噎著，先喝口湯潤潤。”

    趙清明從善如流，三口兩口吃完了獅子頭，又一口氣兒喝完了大半碗的醃篤鮮，不由感慨著道：“到底是周嬤嬤的手藝，真沒想到還能吃到。”

    翩翩也有同樣的想法，這些年在外頭漂著，雖然涼州跟京師沒得比，賣包子的二海小兩口跟堂堂王爺王妃更是雲泥之別，但是翩翩也沒覺得自己有多吃苦受罪來著，尤其是涼州的飯食也算合胃口，只不過翩翩還是不時會惦記周嬤嬤的手藝，畢竟甜口的江南菜色纔是她最熟悉、惦記的家鄉味道。

    如今總算是又能吃到了，別說是翩翩了，趙清明都稀罕得不行，連添了三回飯，夫妻兩人愣是將桌上的六菜一湯給吃了個一乾二淨，然後……

    夫妻兩人不出意外地雙雙撐著了，歪在軟塌上一邊歇著，一邊閒聊。

    “好不容易又能吃到周嬤嬤做的飯菜了，可是我又惦記馬大娘馬大爺來了，”翩翩不由一聲嘆息，“也不知下一次見到他們會是什麼時候。”

    能讓馬大娘馬大爺老兩口雙雙入京的，那恐怕就只有瑞兒入京趕考的時候了，只是瑞兒如今也纔不過只是個秀才，離入京趕考那還差得遠呢，就算是一路順利下來，至少也得三年，想到此處，翩翩就不由嘆氣。

    “也不是非得等到瑞兒入京趕考不可，”都道是知妻莫若夫，翩翩心裏想什麼，趙清明門兒清，當下寬慰翩翩道，“董大儒不是有帶弟子外出遊學的習慣嗎？今年的遊學半途被打斷了，想來不久之後還是要補上的，到時候讓他入京遊學，他自然會把瑞兒還有馬大爺馬大娘帶上的。”

    “這倒是，董大儒可是個一點就透的聰明人，靈著呢，”翩翩點點頭，提到瑞兒又兩眼放光，道，“算著日子，瑞兒跟董小姐也該已經定親了吧？說起來還挺遺憾咱們沒能到場見證來著，要是下次董小姐一道入京的話，我再額外送她一份禮，難得她是位情深義重的好姑娘，真為大爺大娘還有瑞兒他們高興。”

    “這事兒你看著辦，”趙清明點了點頭，吃了兩口菜又想起了旁的來，“說到定親的事兒我就想起來五弟了，他比瑞兒還大一些呢，眼瞅著都能建府封王了，婚事兒也該提上議程來了，少不得你這個做嫂子的給掌眼。”

    自五皇子回京為趙清暄奔喪之後，趙清明便就將人留在了京師，安排進了吏部，五皇子起初還不大肯，在跟趙清明深談了一次之後，便就答應留下來了，對此，翩翩自然高興，她哪裏捨得讓表弟年紀輕輕地就在皇陵行宮裏頭枯耗？

    再說了，表弟也不是個不學無術的，一身的本事能耐正該施展呢。

    翩翩忙不迭點點頭：“對對對，我也正想跟你提這事兒呢，只是我對京師裡頭的貴女情況還不甚瞭解，還得再仔細瞭解瞭解，當然了也得問問表弟的意思，畢竟是終身大事嘛，要是他已經有心儀的姑娘，那自是最好不過了。”

    如果姑母還在的話，肯定會重視表弟的意見，她這個做表姐的，自然也盼著表弟能娶到合心意的姑娘，所以打一開始就沒想著盲婚啞嫁那一套。

    心儀的姑娘？

    那小子從前毛兒都沒長齊的時候便就有了，指不定……現在心裏還惦記呢。

    趙清明默默又吃起了多少年前的老幹醋了，心裏嘴裏都是酸溜溜的，不過他纔不會再翩翩面前表現出來，沒得又被笑話自己是醋缸……

    咳咳！

    雖然這是事實！

    心裏不痛快，趙清明就只能化不爽為食慾了，當下不再吭聲，埋頭大吃起來，這程子真是忙壞了，多少天了都食不知味，如今這一頓真是吃的酣暢淋漓，那叫一個痛快，翩翩見狀，又是心疼又是擔心，一邊給他盛湯添飯，一邊又時不時勸他吃慢點兒吃少點兒。

    待趙清明總算放下碗筷了，翩翩這才鬆了口氣兒，遞了帕子過去，一邊詢問道：“我一直想問你來著，孫少闕……如今人在哪裏？”

    對於回京之後便就沒有再見到，甚至都沒有聽說過孫少闕這事兒，翩翩覺得很奇怪，也隱隱不安，孫少闕是趙清暄多少年的心腹，自然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隱秘，若是此人消失無蹤的話，到底麻煩，不定什麼時候就炸雷，翩翩不由擔心。

    趙清明攥著帕子的手不由一頓，旋即又繼續擦了擦嘴，然後放了下來，看向翩翩道：“他去給大哥守墓去了。”

    “守墓？”翩翩有些意外，“直接留在皇陵那邊了嗎？”

    趙清明卻搖搖頭：“不是。”

    翩翩更加詫異了：“那在哪裏？”

    是啊，既是給趙清暄守墓，又怎麼可能不在皇陵呢？趙清暄可是葬入皇陵的啊。

    趙清明嘆了口氣兒，緩聲道：“皇陵裡頭葬著的，並不是大哥。”

    翩翩張口結舌，驚得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然後就聽著趙清明解釋。

    原來除了那份傳位詔書之外，趙清暄還留下了一份密旨給孫少闕，趙清暄駕崩之後，孫少闕拿著密旨去見了趙清明。

    “那密旨上頭都說了什麼？”翩翩好奇問道。

    “大哥說他死後不入皇陵，要跟表姐合葬，”趙清明輕聲道，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趙清明又道，“我讓他如願了。”

    翩翩聞言也是一陣沉默，半晌發出一聲嘆息，靠在了趙清明肩上。

    不論趙清暄曾經做過什麼，但是趙清暄做到了對髮妻從一而終，甚至為此，他可以捨棄後世的香火祭拜。

    難得情深。

    “趙清明，我們以後，也葬在一起吧。”不知過了多久，翩翩突然道。

    “當然，”趙清明低頭，親了親她的額發，柔聲道，“咱們不是早就說好了生死相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