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平道：“白士仁倒是坦誠，似是早就料到了會有今日，並沒有做任何反抗狡辯，不過卻也只肯承認是自己教子不嚴、罪不容誅，卻死活不肯承認自己牽涉其中，還口口聲聲拿白家世代忠良說嘴，指天發誓，說是身為白氏子弟，絕對不會做出勾結西域賊人之逆事，嘖。”

    魯平的這一聲“嘖”是個什麼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什麼白氏子弟絕對做不出勾結西域賊人云雲，難道白有成就不是所謂的白氏子弟嗎？

    事到如今，面對著鐵板釘釘的罪證，白士仁自知死罪不可免，倒也沒做反抗爭辯，卻還要一門心思地保全他們白氏一門的一世清明，豈不知在他縱容其子行惡、視人命如草芥的那一刻起，他這個白氏子弟便就已然對不起白氏滿門忠烈了。

    更何況，這些年來，白士仁也沒少做那些子不得見光的勾當，要不然又如何大手筆試圖收買魯平？

    趙清明心中亦是不屑，放下了手中的冊子，又吩咐道：“繼續往下挖，務必一鼓作氣給挖乾淨了。”

    “是，屬下遵命！”魯平躬身領命，當下便就急匆匆退下去了。

    魯平走後房中便就只剩下了趙清明跟雷達英了，趙清明詢問了一些抓人的事兒，雷達英一一彙報了，雷達英畢竟是趙清明的舊部，趙清明瞭解他的為人與能力，自是放心，當下點頭道：“既是人都已經要抓齊了，那接下來涼州便就沒你什麼事兒了，你畢竟還掌管著西北大營，這一次冷不丁地來了涼州，本就不妥，既是已經忙完了，也該回去了。”

    雷達英自然也知道這個理兒，他這個西北大營的統帥，畢竟是不能久離大營的，只是這就要離開主子，雷達英自是滿心不捨，不過到底是大男人，也說不出這起子肉麻兮兮的話來，而且如今雷達英還有更加擔心的事兒。

    “主子，是不是也要……離開涼州了？”雷達英問道。

    趙清明畢竟是天家貴胄，且到現在還沒有回京面見萬歲爺，自然是不能一直留在涼州的。

    趙清明點點頭：“等萬歲爺派來的人一道，便就要啟程回京了。”

    雷達英聞言，頓時一臉焦躁不安，他當然不可能攔著不讓趙清明走的，只是免不了憂心不已，當下便對著趙清明說出了心中的擔心：“主子，屬下實在不放心您跟王妃就這麼回京，誰知道……回京之後等著您的是什麼呢？如今咱們的那位萬歲爺可並不是個一味兒心慈手軟、會顧念手足情的。”

    雷達英從前是伺候趙清明的，自然免不了跟趙清暄那邊打了很多年的交道，是而，雷達英一貫是敬重信任趙清暄的，畢竟他是自家主子一母同胞的親兄長，且一直顧看著主子，但是經過了這麼多事情之後，雷達英對趙清暄的看法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或許，他會是個流傳千古的明君，胸懷大志、鐵血手腕，甫一登基便就一掃先帝朝，尤其是後期累積下來的許多疲敝，往往直搗要害，這樣的人，這樣的心思，這樣的手腕，即便是雷達英也不得不承認，的確英明神武，有這樣的天子，是大夏之幸，百姓之幸。

    可這卻並不是趙清明之幸，雷達英如今自是不敢相信趙清暄對主子還有什麼兄弟情義，雖然如今萬歲爺大張旗鼓地迎主子回京，還未見到主子一家人，便就先一步冊封才只有幾個月的稚子做小世子，一副歡欣鼓舞、普天同慶之架勢，給了主子天大的體面，但是雷達英如何就能放心了？

    他是真的怕，怕不久之後，京師再傳出什麼意外走水的訊息，抑或是更早一些，在主子如今途中便就傳來什麼可怕的訊息，比如主子暴斃，抑或是……小世子慘遭不測。

    真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趙清明之前心裏也是惴惴不安，尤其是在聽到趙清暄冊封世子的聖旨之時，當時他的心真的是一下子就頂到了嗓子眼兒，心裏最不安最擔心的猜想，似是突然得到了證實。

    趙清暄果然是……奔著阿福來的。

    可是後面的事兒，趙清明卻愈發看不明白了，有魯平成天寸步不離地盯著，萬歲爺自然知曉雷達英的行蹤，但是萬歲爺卻始終並沒有降罪也沒有下令讓雷達英及早返回西北大營，抑或是急召雷達英回京，他就由著雷達英在涼州，由著他使喚雷達英，甚至也由著雷達英調遣兵馬……

    這是趙清明的試探，他想試探一下趙清暄的底線，但是試探的結果卻讓他更加一頭霧水。

    趙清暄並沒有一言半字不滿，不管是對他還是雷達英，怎麼會這樣呢？

    雷達英手掌西北大營，還有手握西南大營軍權的阿二，如今就在涼州的兩翼，難道萬歲爺竟不擔心，他這個起死回生的寧王心生反意？

    他明明是應當防著自己的，但是他非但沒有阻止自己跟雷達英接觸，也沒有下令魯平將自己禁足在金峰別院裡頭，反倒還讓自己出面料理白氏父子，這樣大的功績，就這麼白白便宜了自己？

    甚至連雷達英給自己安排的人手，魯平那邊也沒有任何異議，似乎什麼都有著他來一般。

    ……

    從前，趙清明覺得自己很瞭解自己的兄長，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或許從來都沒有真正地瞭解過這位兄長。

    “沿途都已經佈置好了嗎？”頓了頓，趙清明回過神來，沉聲問道。

    雷達英聞言忙不迭點頭道：“回主子的話，回京途中，屬下都已經妥當，可以確保主子一家從涼州到京師萬無一失，只是到了京師之後……”

    雷達英雖然能耐了得，但是京師的事兒他還是插不上手的，所以雷達英最擔心的還是趙清明回京之後的處境，誰知道萬歲爺又會想出什麼惡毒的法子對付主子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想來也不可能前腳回京後腳就出紕漏的，否則的話，萬歲爺的臉又要往哪兒擱呢？”趙清明抿了口茶，淡淡道，他倒是比雷達英放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