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就是當年三位王爺同時命喪秦王之手一事，這事當時震驚朝野，朝廷一錘定音，將元兇巨惡鎖定在已經喪命的秦王身上，但是屬下也以為是秦王所為，對秦王自是痛恨不已，但是後來沒過多久，屬下便就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兒。”

    “當時屬下還在東南大營效力，那地方距離主子以及三皇子四皇子的封地都不遠，主子以及三皇子四皇子在封地出事兒的時候，恰好當時的東南大營便就有一對人馬被調去剿匪，結果那一隊近百人的人馬竟然慘遭伏擊，全軍覆沒，屬下後來聽聞此事，甚為驚詫，東南之處雖素有匪患，卻也未曾如此猖狂，之前更是沒有那隊人馬被全軍覆沒的先例，偏生那一次卻愣是有去無回。”

    “按說匪患如此猖獗，東南大營自是要下力氣全力清繳的，後來東南大營也的確派兵清繳山匪，當時屬下也領命帶隊出征剿匪，只不過卻也只遭遇了小股山匪，輕而易舉也就蕩平了，山匪的事兒也就此翻篇了。”

    “可是屬下就是不明白了，就這樣不堪一擊的山匪，怎麼可能讓那一隊人馬有去無回呢？而且據屬下所知，那隊人馬還是精銳，自那之後，屬下心裏便就有了疑影，因為時間捱得太近，所以屬下當時便疑心，那支小隊或許根本就不是去剿匪，而是暗中被派往了三位王爺的封地，實施了後面駭人可怖之事，只是屬下找不到證據，不過卻查到秦王跟東南大營這邊的確平素有往來，所以屬下當時還確信的確是秦王所為，並沒有多想，可是待到後來屬下調查衛氏一門謀逆之事的時候，才發現了其中關竅。”

    “原來當時是衛氏一門暗中下令，纔有了東南大營派出那支精銳部隊外出剿匪一事，而秦王根本就是衛氏一門祭出的替死鬼。”

    說到這裏，雷達英忍不住滿腔怒火，但是卻到底還是忍著沒有繼續往下說，實在是不想戳了主子的心。

    是啊，要他怎麼繼續往下說呢？

    是說衛氏一門一手製造了當年的慘劇、纔有了嘉善寧王府的那一場大火？還是說，衛氏一門或許就是奉的安王殿下、當今萬歲爺的命令？

    衛氏一門可是主子的外祖家啊，對他下手的或許就是親生外祖父跟親孃舅啊，更別說安王殿下了，那可是主子一母同胞的親兄長啊，雷達英是趙清明的心腹，追隨趙清明多年，自然最是瞭解趙清明對兄長趙清暄的感情，所以……

    所以這等扎心窩的話，他如何說不出口？

    真的實在是太殘忍了。

    雷達英並沒有往下說完，但是趙清明卻哪兒有聽不明白的？原本之前他對於那場大火的猜測，在這個時候，終於有了答案。

    果然不是秦王做的，果然是衛氏一門，是他的親孃舅還有……親表兄吧，當然，這裏頭應該是不包括他的外祖父、衛老國公的。

    自從莫仲齊口中，知道了外祖父對他的關心和愧疚，趙清明便就對自己這位看似冷漠不近人情的外祖父，有了更深的瞭解，他的外祖父，爲了另一個外孫，也就是趙清暄，是能夠不惜代價做出些大手筆的，但是卻絕對不可能傷害他這個親外孫，更別說還是用大火生生燒死他了。

    聯絡著當時，衛老國公已然病入膏肓的事兒，趙清明便就能夠猜到，這事兒定然不是衛老國公一手主導，應該是衛氏父子，也就是他的舅舅還有表哥一手主導的，是他們揹着外祖父做出來的。

    可是衛氏父子即便手裏攥著衛氏一門的勢力，他們又怎麼敢對同時對三位皇子動手呢？動手之後，他們又能獲取什麼好處呢？

    這答案其實也是顯而易見的，衛氏一門是不可能單獨行事的，自然是……是得了某人的命令，抑或是從某人那裏得到的默契。

    那麼某人究竟是誰呢？單看誰能從中獲利便就明白了。

    在走完這檔子事兒之後，朝堂勢力更迭，一直懸而未決的太子之位，雖然還是懸著，但是卻似乎也並沒有那麼重要了，萬歲爺病重不起，將一干朝政全權交由安王殿下代理，安王殿下由此紮紮實實攥緊了皇權，所以即便始終沒有被冊立為太子，但是那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是安王殿下，是趙清暄，是他相依為命的兄長。

    這些曾經的猜測，最不可能、最不肯多想的事兒，在這一刻得到了印證，趙清明心中幾乎都沒有什麼波瀾，只是響起淡淡一聲“果然”，就連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雷達英看著趙清明這張沒有什麼起伏的臉，滿心疑惑不解，頓了頓，才小心翼翼詢問：“主子，難道……難道你早就已經猜到了？”

    趙清明沒有回答，只是低垂著眼睛，給自己續了杯新茶，然後扭過頭看了看窗外的春景，半晌緩聲道：“當年將將來到涼州的時候，也是春天，只不過那個時候比現在要冷一些，眨巴眼兒的功夫，都過去這麼些年了。”

    雷達英也順著趙清明的視線朝窗外望去，外頭院中一派桃紅柳綠、鶯歌燕舞，只是他這個舞刀弄棒慣了的漢子實在看不出什麼好兒來，只不過聽著主子的話，卻冷不丁想到了什麼。

    主子當初既然沒有葬身火海，還好生生地活著，卻為什麼要隱姓埋名，躲到涼州這樣的荒僻之地？若是因為當初時局動盪，主子經此事成了驚弓之鳥，暫時詐死躲避也是能夠理解，但是後來，朝廷查清所謂事實，給秦王定罪，秦王死了，秦王的勢力也被全部搗毀，主子又還有什麼好怕的？再說了，後來先帝駕崩，安王殿下登基為皇，安王殿下素來又是最疼主子的，安王殿下既是位登九五，那主子自是更加高枕無憂，為什麼還要繼續隱姓埋名、過平頭小老百姓的日子？

    無非是……

    是主子畏懼當今萬歲爺，或許當初詐死躲避的物件，便就是當今萬歲爺，所以……

    主子這是早就已經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