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暄此刻的心情也是一言難盡，垂著眼打量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孫少闕，趙清暄的心情平復了不少，也從盛怒中鎮靜了下來，對孫少闕說的話，他不是不信，只是不能完全相信，不過這並不是眼前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確保御林軍以及皇宮的穩定，切不可在這個時候、尤其是寧王到來之前，出任何亂子。

    稍稍頓了頓，趙清暄又開口了，吩咐道：“雖是行事魯莽，不過朕念在你忠心一片的份兒上，便就不與你計較了，只是這種事兒不能再有第二次了，明白嗎？”

    孫少闕聞言一時怔住，萬歲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就這麼輕易……相信他了？

    雖然萬歲爺能夠信任自己的忠心，這是天大的好事兒，但是此刻孫少闕的心情卻並不輕鬆，更沒有歡喜，有的只是疑惑還有打心底生出的恐懼，他來不及去琢磨這恐懼因何而起，忙得就叩頭謝恩：“屬下多謝萬歲爺恩典！屬下往後再不敢犯！還請萬歲爺放心！”

    “你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那便就按照你的想法，仍舊繼續暗中盯著五皇子吧，沒得他當真生出什麼不該有的想法，畢竟先帝可是曾經屬意過他繼承大位呢，”再開口的時候，趙清暄的語氣已經一如從前了，說到這裏，他瞥了一眼孫少闕，又道，“這程子你也是太辛苦了，朕這邊就不用你一直伺候了，只管回去踏實歇著，不是還有林開在嗎？”

    孫少闕心中愈發疑惑不安，萬歲爺這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一邊認同自己的做法，防範著五皇子，但是一邊卻又似乎疏遠自己，而且還看重林開，難道萬歲爺是忘了林開從前是五皇子的人嗎？

    但是這個時候，孫少闕卻哪裏還敢說什麼，當下便叩頭道：“是，屬下遵命！”

    “行了，你下去吧。”趙清暄不耐煩地擺擺手，然後起身就朝寢殿走去，首領太監忙得跟著進去伺候萬歲爺更衣了。

    孫少闕在御書房裡愣了一會兒，然後才躬身退下，只是一直都挺拔如鬆的身姿此刻卻微微顯出了幾分頹唐耷拉。

    主子到底還是厭煩他，疏遠了他，也不知道這一次疏遠要到什麼時候呢，而就主子如今的身子，孫少闕都不敢想，待主子這回總算消氣的時候，待自己還能再見到主子的，會是個什麼時候……

    甚至，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主子。

    一時間，孫少闕只覺得悲哀極了，他這一生不算長也不算短了，但是總結起來，一直都是爲了主子嘔心瀝血，尤其是這幾年，眼瞅著主子備受煎熬，他也每一天能活的安生自在的，一直以來，他的一切，都是爲了主子，哪怕主子的心思想法是他不能理解，抑或是不能接受的，他還是會強迫著自己去為主子達成，總之，一切都是爲了主子。

    但是怎麼就走到如今這般的可悲境地呢？

    一時之間，孫少闕也想不明白，他只覺得自己太累了，真的是太累了。

    也該是停下來歇一歇的時候了。

    ……

    孫少闕落魄離宮沒多久，正在家裏陪著媳婦兒孩子吃午膳的林開，就接到了宮裏傳來的通知，說是孫大統領身子抱恙，已經告假回家休養去了，往後一陣子，由林開負責宮裏的一應守衛事務。

    “什麼？孫大統領病了？”阿蠻得了訊息，頓時一臉詫異，“孫大統領那樣硬朗健碩的身子，竟然也能生病？”

    “人吃五穀雜糧，哪兒有不生病的？”林開嘴上是這樣說的，但是心裏卻也覺得孫少闕病得有些蹊蹺，就像阿蠻說的那樣，孫少闕的身子一向都是健碩硬朗的，輕易不可能生病的，而且就算是病了，也不可能會病到需要在家休養一陣子的地步，而且就剛纔接到的通知，對孫少闕得了什麼病以及需要休養多久，都是含糊帶過，林開自是覺得蹊蹺。

    更有甚者，孫少闕明明之前還在宮裏伺候得好好兒的，怎得突然就病倒了？而且還是在宮裏突然抱病，這裏頭，只怕是有蹊蹺的。

    而這蹊蹺九成九跟萬歲爺有關。

    當然這些事兒就不必讓阿蠻知道了，沒得他入宮之後，阿蠻在家裏為他提心吊膽、吃睡不安。

    “那你往後日日都要入宮、時時都要伴駕了？”阿蠻抱著閨女小聽雨對著還沒吃完的一桌子午膳，愣了一會兒，然後轉頭去問林開。

    林開也轉頭看向她，點點頭道：“是啊，既是孫大哥要養病，那我便就沒法子偷懶了。”

    孫少闕雖然起初對林開有戒心，但是相處之後，對林開為人十分認可，兩個人交情還算不錯，孫少闕體貼林開家中新添千金，所以對林開一直很照顧，很多事兒自己就給辦了，根本用不著林開出麵，而且萬歲爺又病重，孫少闕也想著多伺候在萬歲爺跟前，並不想假手於人，所以這一陣子，孫少闕一直都住在宮裏，寸步不離伺候著萬歲爺，林開倒是用不著日日進宮伺候了，只是每天都要去御林軍大營轉一轉，剩下的時間都待在家裏陪媳婦兒帶娃娃，相比孫少闕，林開這程子過得很是輕鬆閒適。

    而如今孫少闕這麼一病，林開輕鬆閒適的小日子自然也就戛然而止了。

    而現在，林開就要動身進宮去了，雖然有些不捨嬌妻愛女，不過林開還是站了起來，囑咐阿蠻道：“晚上你們娘仨只管先睡，不必等我回來，我指不定多晚才能回來了，到時候我直接歇在前院兒了，就不回後院攪擾你們娘仨歇息了，要是宮裏忙得實在走不開，我可能都不回來了，直接歇在宮裏了。”

    萬歲爺如今病重，雖然萬歲爺具體得了什麼病，林開並不知曉，但是卻能從孫少闕最近的緊張、寸步不離守著萬歲爺的態度也能推斷出，萬歲爺只怕病得不輕，而這樣的時候，也是宮裏最容易出事兒的，所以孫少闕纔會擺出那樣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林開自然也不敢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