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福伯頓了頓，看向了五皇子，身為奴才福伯本是不敢直視五皇子的，但是這一次，福伯卻再次失態了，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五皇子都被福伯突然投過來的眼神看得一愣，然後就聽著福伯一字一字跟他道：“殿下一直厚待奴才，奴才對殿下感激不盡，奴才雖然即將離開京師，再沒有得見殿下的機會，但是不管奴才身在何地，只要尚有口氣兒在，便就會日日為殿下祝禱，願殿下平安康健，遠離病痛。”

    這話給五皇子聽愣了，不僅僅是因為福伯的眼神，也是因為福伯這話的內容，五皇子覺得實在古怪，什麼叫願殿下平安康健，遠離病痛？

    他何曾被病痛折磨過？比起上面的幾位皇兄，他的身子骨算得上是拔尖兒的，自幼就鮮有病痛，福伯這樣在天家伺候的老人兒，又如何不知道？

    可是他為什麼還要格外強調……“遠離病痛”？

    五皇子正不明白的時候，福伯已經起身告辭了，躬身對著五皇子道：“殿下身子不適，奴才本不該前來攪擾，還請殿下見諒，奴才告退。”

    五皇子愣了一下，然後便點頭道：“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福伯應聲道，當即躬身退下。

    福伯之前跟侍衛說，自己進去給五皇子磕頭問安作別之後便就出來，還真是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從進去到出來，就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此刻書房裏頭又只剩下五皇子一個人了，五皇子回頭看著窗外，再度陷入沉思，只不過此刻眼中卻少了先前的疑惑。

    方纔福伯說的那短短几句話，在五皇子的腦中反覆迴響，福伯明顯顯是在給他傳達某種資訊，為什麼有話卻不肯明著說呢？無非是擔心他這個五皇子如今身處的環境、以及身邊的這些……侍衛，福伯的態度其實也在向五皇子表達，皇陵行宮裏頭有問題，而且還是針對他這個五皇子的問題，就像他之前猜測的那樣，的確是不對勁兒的。

    福伯說話的內容，最重要的兩點資訊被五皇子迅速提煉出來，一則是林開一家一如往昔並無異常，二則是他宮苑裏頭，或許是整個皇陵行宮裏頭的侍衛都不對勁兒，應該是用五皇子病重需要靜養的藉口打發過福伯，不過福伯不愧是宮裏的老人兒了，到底還是想方設法見到了他，他也是得以才能從福伯能夠知曉這些資訊。

    福伯能想到的，五皇子自然也能想到，福伯所想不到的，五皇子卻第一時間就在心裏生出了猜測，皇陵行宮裏頭的侍衛，緣何要截斷他與外界的聯絡，自是奉了上頭的命令，那這上頭究竟是誰？萬歲爺還是……孫少闕？

    五皇子是傾向於孫少闕的，因為時至今日，萬歲爺並沒有針對自己的理由，尤其是前些時日，萬歲爺還在考慮他的婚事，以及冊立王爺的事宜，畢竟五皇子的年紀也到了，就萬歲爺對他的態度，想來是不會要對他下手的，即便真要下手，也早就乾脆利落地悄默聲進行了，又何須這樣費時費力？而且萬歲爺既是決定對他下手，又哪兒有留下林開一家的道理？直接剷除後患也就是了。

    所以，這根本就不是萬歲爺的手段。

    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這是孫少闕繞過萬歲爺特地針對他這個五皇子佈下的局，同時也避開了林開。

    那麼孫少闕為什麼敢針對他這個天家貴胄出手呢？雖然到目前為止，孫少闕還並沒有傷害他的意圖，但是很明顯是來者不善，而且孫少闕意在切斷他與外界的聯絡，這明顯顯是防範著他與京師那邊裏應外合，做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兒來……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就算他有那個野心，也得有那個本事才成啊，更別說如今萬歲爺穩坐皇位，天下歸心，他就更加沒有胡作非爲的道理了，難不成是要放著好好兒的日子不過主動密謀作亂尋死去嗎？

    他又不傻。

    而且，他就算真傻，手底也得有人啊，就憑一個林開？

    五皇子怎麼都想不明白，孫少闕這究竟是想防範著自己什麼，真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如今他身上還有什麼是讓孫少闕如臨大敵、非要防範的呢？

    難道就因為他這身上流淌著的、天家血脈？

    驀地，五皇子突然想到了什麼，頓時面色大變，心頭跟著就是一聲“咯噔”。

    若是……若是萬歲爺不在的話，那麼他可不就成了這世上唯一的天家血脈嗎？

    難道……

    孫少闕防範的竟是……竟是這個？

    不，不可能，肯定是他想錯了，絕對不可能。

    這個可怕的念頭甫一浮上心頭，就被五皇子給否定了，他不敢再去多想這個可怕的可能，一時間，面色慘白，眼神慌亂，從來一副沉穩老城的五皇子，難得露出這般六神無主的模樣，伸手端起桌上涼掉的茶水，一飲而盡，胸口兀自起伏不定。

    ……

    御書房。

    皇陵行宮裏頭，五皇子正在胡思亂想、驚恐萬狀，此刻御書房裡頭的萬歲爺，正在伏案批閱奏摺，而孫少闕就默默地守在一旁。

    自從上一次，萬歲爺咳血之後，孫少闕便就幾乎再沒有出過宮，一直不離萬歲爺左右，有時候萬歲爺都看他看的嫌煩，孫少闕便就躲出去一會兒，然後等萬歲爺心情好些了再繼續回來伺候，從端茶倒水到寬衣解帶，孫少闕都不肯假手於人，明明如今貴為堂堂御林軍大統領，但是孫少闕如今幹得卻都是宮人的活兒，而且還不論粗活細活都是一把抓。

    趙清暄被他搞得無奈，有時候還會忍不住訓斥一通，但是時間長了，也就由著他去了，事實上，孫少闕畢竟是趙清暄身邊的心腹還是老人兒，伺候了趙清暄這麼長時間，最是瞭解趙清暄的性情喜好，所以別看趙清暄生的是五大三粗，但是卻比十個宮人加起來伺候得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