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福伯衰老滄桑、一臉哀求模樣，侍衛也都頗有些於心不忍，一番思量之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福伯，快進去吧，五殿下等著你呢。”侍衛行至門前，跟福伯道。

    “哎哎哎！真是有勞二位了。”福伯忙不迭躬身答謝，一邊道謝一邊也不枉朝門前的兩個侍衛手裏塞了幾個金錁子，然後便就匆匆進了宮苑。

    福伯一邊往裏走，一邊在心裏琢磨，總覺得這一次皇陵行宮跟以往不大一樣，可是他一時間又察覺不出來是哪裏不一樣……

    不對，他發現了，是五皇子的宮苑跟從前不一樣。

    以往，他每次來見五皇子，可從來都沒有這麼費勁過，起先那侍衛並沒有通傳五皇子，便就直接讓他回去，說是五皇子偶感不適，誰都不見，但是五皇子對福伯一向十分客氣的，哪怕是偶感不適，五皇子也不會攔著不讓他進門的，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五皇子並非偶感不適，而是病得十分嚴重，所以才任誰都不見。

    難道五皇子當真病了？

    一想到這個，福伯不免就憂心忡忡，畢竟五皇子是主子的弟弟，還是王妃的親表弟，在寧王妃走後，福伯每每看著五皇子，心裏總會生出些慰藉來，所以對五皇子的身子自然也是十分關係，所以當下，福伯便就加快了步子。

    待福伯一口氣兒走到書房看到五皇子的時候，福伯先是鬆了口氣兒，隨即就是詫異了。

    五皇子明明身子好著呢，哪裏像是生重病的模樣？所以到底是門前的侍衛胡說八道還是……五皇子其實並不十分想見他？

    福伯一時間摸不清情況，正要給五皇子請安的時候，五皇子卻搶先一步開口了：“是福伯來了呀，本宮都許久沒有見到您老人家了，如今身子可好嗎？”

    說這話的時候，五皇子的語氣裏帶著親切也帶著關切，這態度哪裏像是天潢貴胄對奴才？反倒像是在問候長輩，福伯受寵若驚極了，當下忙不迭跪地給五皇子行禮，一邊忙得回道：“奴才見過五殿下，給五殿下行禮！奴才一切都好，讓五殿下記掛了。”

    “快起來。”五皇子上前親手撫了福伯起來，一邊又吩咐人給福伯上茶看座，然後又跟福伯閒聊了起來，對待福伯的態度，一如從前。

    到這個時候，福伯已經能確定了，五皇子對自己的態度並沒有什麼轉變，自然也不會讓人攔著不想見他，那麼……或許是五殿下的確有不想見的人，所以才一早吩咐侍衛進行攔截？

    但是誰又會在這個時候來皇陵行宮呢？如今不年不節的，宮裏自然也不會來人祭掃，壓根兒就不會有人往皇陵這邊來，所以五皇子有必要讓侍衛阻攔來人嗎？

    所以，也並不是這個原因，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是侍衛自作主張。

    這個念頭甫一涌入腦海，福伯的心頭登時就是一顫，區區侍衛怎麼敢自作主張……幽禁五殿下呢？

    不錯，攔著不讓任何人見五皇子，也意味著是攔著五皇子與外界溝通的渠道，那可就是幽禁嗎？

    自己的主子可就是被幽禁過的，所以福伯對這事兒十分敏感。

    區區侍衛的確是不敢下令幽禁五皇子的，只有可能是接到了上頭的命令，那麼這個上頭的命令，又是誰發出來的呢？

    難道是……萬歲爺？

    福伯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萬歲爺，可是近來林開的一切舉止行為都與往常無異啊，可見是並沒有察覺出來任何關於萬歲爺對五皇子態度的異常來，要不然的，林開肯定會有所不同的，畢竟五皇子可是林開的舊主。

    那就是林開並不知道這事兒了，那麼是萬歲爺有意防範著林開、故意繞開林開嗎？

    若是萬歲爺要對五皇子出手的話，那的確是有可能要事先防範著林開的，沒得林開知曉了之後做出什麼衝動之舉來。

    但是讓福伯不解的是，萬歲爺為什麼要對五皇子動手？

    如今萬歲爺可謂是穩坐皇位，在一舉剷除衛氏一門、歸攏軍權之後，萬歲爺的威望可謂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點，一個區區五皇子會成為萬歲爺眼中釘嗎？尤其是這位五皇子如今還常住在皇陵行宮裏頭，主動活在一眾御林軍侍衛的監視中，這樣的五皇子值得萬歲爺冒著殘害手足的惡名也非要置於死地不可嗎？

    不，沒有這樣的道理，萬歲爺又不傻，就算是心裏對先帝偏寵五皇子這事兒耿耿於懷，想要收拾收拾五皇子，這對於萬歲爺來說只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實在沒有必要搞出大動靜來。

    但是……但是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呢？

    福伯一時間滿腦子都是漿糊，怎麼理都理不出個頭緒來。

    五皇子見福伯愣神，便叫了一聲：“福伯？”

    福伯這纔回過神來，忙得跟五皇子賠罪道：“奴才失態了，還請五殿下降罪！”

    五皇子當然不會怪罪福伯的失態，倒是覺得十分稀罕，像福伯這樣在天家伺候了半輩子的老人兒了，最是謹慎小心的，怎麼會在面前失態呢？當時又是想到了什麼，似乎面色都不大好，五皇子卻也不好問出口來，只是笑著擺擺手，示意無妨，然後又問起了福伯告老還鄉的事兒。

    福伯便將自己的打算都告訴了五皇子，告老還鄉是一早就定下來的事兒，只是當時因為不放心阿蠻跟林開他們，所以福伯才又留了這麼長時間，如今他親手挑選出來的管家徒弟孔孝全，他也已經給培養出來了，日後有孔孝全盡心伺候阿蠻跟林開，福伯也能放心了。

    五皇子聞言，點點頭道：“您已經為林開夫婦的很周全了，只是畢竟相處了那樣久，想必林開他們一家子都萬萬捨不得您離開吧？”

    福伯聞言無奈地搖頭笑了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總歸人要……落葉歸根，奴才對於京師如今已經是了無牽掛了，也沒有再繼續停留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