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兒子的親口保證，白老夫人這才總算放心，隨即身上的力氣便就一點點消散，瞳孔也漸漸放大，乾澀的嘴唇最後動了動，發出她此生最後一絲聲息——

    “有成，有成……”

    如此叫了幾遍“有成”，白老夫人徹底沒聲兒了，人也不動彈了，白士仁跟白夫人幾乎同時抬頭看去，然後放聲大哭起來：“娘啊！”

    頓時，屋裏屋外，哭聲一片，此刻正躲在暖閣的白有成也聽到了動靜，頓時端著茶杯的手就是一僵，心頭也不免泛酸，雖然還是不肯再去見白老夫人那副骷髏模樣，不過到底還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硬著頭皮走出了暖閣，一步步行至寢房，低著頭跪在了爹孃的身後。

    白士仁根本顧不上姍姍來遲的兒子，只是一個勁兒地放聲大哭，白夫人倒是注意到了兒子，對着兒子就是又哭又打，最後哭倒在兒子懷裏。

    ……

    白老夫人離世的訊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魯平的耳中，不過比起白老夫人離世，魯平更在意的是白有成的現身。

    “是有人親眼看見白有成回涼州的？”魯平問道。

    手下躬身答道：“回大人的話，是咱們的人親眼所言，白家的人護送著白有成回的涼州，也是眼瞧著白有成進的白家，就在白有成進去沒多久之後，白家那邊可就哭聲一片了，大概是白老夫人總算見到了孫子最後一面，這才心滿意足撒手人寰了。”

    白老夫人竟然真的死了，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油盡燈枯還是旁的什麼原因。

    魯平回想著當時在白家見到白老夫人的那一面，到現在心裏還存著疑，總覺得白老夫人不管是病的時候，還是死的時候，未免都太過湊巧，或許其中就有什麼蹊蹺，不過有沒有蹊蹺如今也都不要緊，那也不是魯平在意的，魯平最在意的還是白士仁、白有成這對父子倆，而現在白有成既是回到了涼州，魯平自然是不會再給他溜之大吉的機會的。

    “行了，知道了，吩咐下去，從今天起，要給我不錯眼珠地盯著白有成，尤其是接下來白家必然是要大肆操辦白老夫人喪事的，自是進進出出人多眼雜，更要盯好了白有成，斷不能再給他逃出涼州城的機會，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唯你是問！”魯平吩咐道。

    “是，屬下遵命！”手下聞言，忙得躬身答應。

    “行了，你去安排吧。”魯平擺擺手。

    那手下旋即就躬身退下了，只是沒過一會兒，又匆匆趕了回來，不過這一次回來，手上卻多了一道密旨，快步送到魯平的面前，躬身道：“啟稟大人，這是將將才收到的京師六百里加急密件，說是萬歲爺親筆手書的密旨。”

    萬歲爺的旨意總算是到了，應該是關於如何安置寧王殿下的吧，只是為什麼萬歲爺的密旨是下給他的，而不是直接下給寧王殿下的呢？

    一時間，魯平心裏不免起疑，不過卻也沒有冷著，旋即便就趕緊起身，躬身雙手接過了那道密旨，然後趕緊將密旨開啟，甫一看到那密旨上的內容，魯平頓時一臉錯愕。

    的確是萬歲爺的親筆手書，也的確是關於寧王殿下的，但是萬歲爺……在聖旨裡頭卻並沒有提及如何安置寧王夫婦，也並沒有如魯平事先猜測的那般第一時間下令命人護送寧王夫婦一家回京，恢復寧王殿下夫婦一家的身份，而是讓寧王殿下暫時留在涼州，由寧王殿下親自查辦白士仁白有成父子，以及肅清西北官場痼疾，且賜予寧王殿下先斬後奏之權，並下令讓魯平盡全力配合寧王殿下。

    萬歲爺這是個什麼意思？

    之前不是還催著他“趁早！趁早！”嗎？怎得如今寧王殿下夫婦都已經現身了，萬歲爺卻不著急讓寧王殿下一家回京，反倒讓寧王殿下來查辦白士仁白有成父子？

    萬歲爺之前爲了寧王殿下的事兒一直都著急忙慌的，難道就是爲了讓寧王殿下出麵查辦白士仁父子嗎？是萬歲爺覺得他這個正四品西北巡守道員官階太小鎮不住場、威懾不了西北的一眾官員嗎？所以纔想著由寧王殿下、萬歲爺的親弟弟親自出馬嗎？

    但是為什麼一定是寧王殿下呢？為什麼不可以是五殿下呢？

    明明五殿下都是現成的，而寧王殿下卻是衆所周知多年前便就已經“葬身火海”了的，一個起死回生的王爺本就足夠震驚國人的了，萬歲爺還尤嫌不夠一般，直接讓起死回生的寧王殿下在西北大顯身手……

    他好像明白什麼了。

    萬歲爺真真是良苦用心，雖然沒有急於讓寧王殿下回京恢復寧王殿下身份並且昭告天下，但是卻一門心思為寧王殿下著想，或許萬歲爺覺得單單恢復什麼算不上什麼，萬歲爺想著最大限度的彌補寧王殿下，而對於天潢貴胄來說，又能稀罕什麼樣的彌補呢？

    自然是威望，是權力。

    眼下，最快最大限度地提高寧王殿下的威望的途徑，那便就是藉助白氏一門父子了，若是寧王殿下一舉扳倒這對盤踞在涼州幾十年、為禍百姓的惡棍毒瘤，那寧王殿下在西北，乃至在大夏所有人心中的威望那自是“蹭蹭”往上漲的，再加上寧王殿下死裏逃生、起死回生這樣的傳奇經歷，魯平都能想象的出來，民間百姓對於這位起生回生又剷除敗類的王爺有多推崇愛戴。

    難道這就是萬歲爺的想法？這就是萬歲爺一早就設計好的？

    吩咐他前往涼州與白士仁周旋，蒐集白家父子的罪證，卻並不著急讓他對白家父子下手，之前魯平還搞不清楚萬歲爺這是個什麼意思，還疑心萬歲爺對於拿下白士仁這事兒舉棋不定，擔心會引起西北官場動盪，沒想到萬歲爺原來一早就想好了，萬歲爺一早就下定了決心要拔出白士仁，連帶著整個西北官場都要滌盪一遍，只是這出面領頭的人，必須是寧王殿下，這功績自然也要歸功於寧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