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沒事兒的，就是……就是屋子裏頭太、太熱太燥了，我才……才流了這麼點子鼻血，你別害怕哈，擦擦就沒事兒了。”趙清明忙不迭道，因為捂著鼻子，所以發出來的聲音難免帶著點兒甕聲甕氣，不過總算是開腔了，翩翩這才稍稍放心下來。

    “真的沒事兒？讓我看看。”翩翩淚眼汪汪地看著趙清明，還帶著懷疑，湊近了要自己檢視趙清明的情況，但是她一靠近，男人就跟著往後躲，起初翩翩還沒注意，幾次之後，翩翩終於發現了，頓時就蹙起了眉頭，再開口的時候，聲音也帶著委屈了。

    “你故意躲著我？”本來眼淚就還沒停，這下子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越說越是委屈，“趙清明，你……你為什麼要躲著我？是不是嫌棄我了？”

    明明昨兒還巴巴地跟她說著，求著她就算是日後他眼睛好了，也要一直陪著他，還要牽著他的手，這才過了多會兒的功夫啊，他竟然就開始躲著自己了。

    這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怎麼變臉比翻書還厲害啊？！

    “我沒有要躲著你啊！真的沒有！更……更加不可能是嫌棄啊！明明是我……我怕你嫌棄我！”趙清明簡直要被冤枉死了。

    的確，他面兒上是在躲著翩翩，但是卻並不是翩翩想的那樣，什麼嫌棄她，反過來，是他擔心翩翩嫌棄他，至於為什麼他認定翩翩會嫌棄他……

    咳咳！

    還不是因為他這不爭氣的身子？

    趙清明之前也曾想象過自己復明之後是個什麼場景，他覺得不管是自己還是翩翩，肯定都會激動得要命，他們應該會喜極而泣，會拉著手碰著頭說好多好多動情的話兒，趙清明還想著，到那個時候，他肯定會抱著翩翩，將他們這個小家裏裏外外走一遍，他要親眼看遍每一處每一寸，他種下的柿子樹跟石榴樹到底是什麼模樣，他們日日睡的炕又是什麼模樣，還有馬大娘說翩翩穿的好看像是新過門的小花襖，又是個什麼樣子……

    他真的都很迫切地想見到，關於他們的點點滴滴。

    如今他真的復明了，可是這場面卻跟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沒有喜極而泣，沒有感動落淚，也沒有互訴衷腸，有的就只是他的猥瑣難耐，以及讓他顏面盡失的、男人的劣根性。

    這……這差距未免忒大，以至於連他自己都難為情的要命，堅決不肯讓翩翩發現，要是讓翩翩知道了，他……他往後的臉要往哪兒擱啊？

    “我……我為什麼要嫌棄你？”翩翩更委屈了，以為趙清明這是在故意糊弄自己，坐在炕上，委委屈屈抽噎著，“我就知道昨天你就是故意在拿話哄我的，如今你這……這是裝不下去了是不是？”

    翩翩悲從中來，趙清明被說的乾瞪眼，想為自己辯解卻愣是不知道要從何說起，最後索性一咬牙，下心一橫，使勁兒蹭了蹭鼻子，然後丟開帕子，再然後一把掀開被子把翩翩跟自己都蒙進了被子裡頭。

    “呀！”旋即被子裡頭就傳來了翩翩的一聲驚呼，“你……你怎麼這樣？昨晚不是才……才……”

    隨即是男人粗..重的聲音：“所以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怕你嫌棄我了吧？”

    翩翩現在不想知道了，只想往外逃，可她這隻主動送上門的小羊羔又怎麼可能全身而退？自是逃不了被餓狼撲羊的結局。

    ……

    趙清明並不是個話多的人，每每這個時候，話就更少了，但是這一次卻跟以往全然不同，他至少說了二十遍的“囡囡，你真好看”，翩翩起初只顧著害羞了，漸漸地咂摸出不對勁兒來了，似乎今天男人的眼睛比以往都來的清澈，也來的明亮，似乎今天男人的眼睛放著光，而那樣的光就像是帶著火，席捲著她身上的每一個角落，讓她戰慄，讓她癲狂……

    翩翩意識到了什麼，心裏又驚又喜，想要張口詢問，可是所有的疑問都被男人吞下了肚兒，化作了更灼人的焰火。

    翩翩從來就沒這樣瘋過，也沒這樣害羞過，待一切歸為平靜，翩翩捂著臉，氣咻咻地道：“你不要再看我了！”

    單聽這口氣，就知道姑娘有多生氣了。

    其實也不是生氣，是惱羞成怒，趙清明真是太壞了，哪兒有他這樣的？明明都能看見了，卻不告訴她，倒是第一時間就……

    反正就是太壞了！

    趙清明也知道自己是太壞了，一時間也沒臉去哄翩翩，先下了炕，倒了杯茶，自己一口氣兒喝下了肚兒，然後又倒了一杯端進房去，雖然翩翩動作很快，可是趙清明還是瞅見了方纔姑娘順著指縫一直巴巴盯著他的模樣，不由就牽了牽唇笑了，心裏的不自在也都跟著一併煙消雲散了。

    “真的不想讓我再看你了？”趙清明坐下來，將茶杯放在床頭小桌上，伸手去揉姑娘柔白的小臂，語氣溫柔得像是吃了蜜，“那我還不如繼續做瞎子的好……”

    “呸！呸！呸！瞎說什麼呢？”不待趙清明話說完，姑娘就忍不住了，一把推開了趙清明的手，兇巴巴地瞪著他，“趕緊呸三下！”

    翩翩這一副母夜叉的模樣，趙清明看著著實覺得有趣可愛，他的翩翩真的太好看了，也真的太可愛了，比他想象的還要美好可愛呢。

    當下，趙清明忍著沒笑，乖乖地跟著翩翩呸了三下，翩翩的臉色這纔好看一些，不過卻還是瞪了他一眼，然後就挪開了眼，趙清明也不覺得難為情，更全然不受打擊，就一直含笑看著她，一時看看她有些凌亂的長髮，一時看她微微滲著汗珠的額頭，一時又看她紅撲撲的臉頰還有顫個不停、鵝羽小扇似的睫毛……

    “你到底看夠了沒有？”翩翩簡直忍無可忍，驀地扭過去來，氣鼓鼓地瞪著他。

    “看不夠，”趙清明還是笑，笑得舒心又溫和，“一輩子都看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