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夕委屈地捂著臉，咬牙還想說什麼，被梅氏狠狠瞪了一眼只得閉嘴。

    梅氏自詡聰明一世，不知怎麼生出一個這麼蠢的女兒來，什麼話都敢在老祖宗面前說。

    妙玉閣內，程楚冉伏在貴妃榻上斷斷續續咳嗽著。

    她重生的節點不偏不倚，正卡在她回府重病的節點上。本就傷寒未愈的身體，在昨夜淋了夜雨，又在次日經了落水一遭，於是直接病倒。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病壓得程楚冉昏昏沉沉，不過比起前世，那可好太多了。

    “小姐，您說您這是何苦來哉，您就是對人太不設防，這才著了二小姐的詭計。”

    秋玉收拾起湯藥，憤憤不平地抱怨著，殊不知她家主子巴不得著程明夕的詭計。

    不怕程明夕動手，就怕程明夕按兵不動，無處著手最是麻煩。

    “背後不可議論主子，這句話你應該記得比我還清楚，若被抓住把柄看你如何。”

    程楚冉本想抬手戳一戳秋玉的腦袋，奈何身上實在使不出力氣，只得作罷。

    秋玉朝程楚冉努了努嘴，嘀嘀咕咕端起藥碗退了出去。

    程楚冉將軟枕墊在身後，好讓自己睡得舒服一些，想起今早閣樓上的情形勾唇一笑。

    她還真該多謝程明夕安排周到，讓她落水不過一息的時間就被救起來。

    要是在水中的時間再耗久一點，不知會怎麼樣，因為某些事導致她對水有些恐懼。

    再冷靜也只能在水裏憋一息之久。

    倒是這會子程明夕在老祖宗那裏被問責，還不知道程明夕要怎麼辯駁。不過這次的事就算罰，也至多是禁足，本來她為的也不是老祖宗怎麼罰程明夕。

    程楚冉依在貴妃塌上不過多時，門外就響起老祖宗的聲音。

    “大小姐可醒著？”

    “回老祖宗，大小姐才喝完藥，還醒著呢。”

    言語間老祖宗就由紅玉扶著走進來，一進來老祖宗便道：“你身體不適，不用行禮。”

    紅玉搬了一張官帽椅到貴妃榻前，伺候老祖宗坐下便拉著秋玉退下去。

    “明夕堅持說自己是冤枉的，所以老身想來問問你這個苦主，當時閣樓上到底發生了何事。”徐氏手持木杖，眸光如刀子般犀利。

    意料之中的問話。

    程楚冉對徐氏微微頷首，把一早想好的說辭向老夫人娓娓道來。

    “老祖宗明鑑，我落水不與誰人相關，不過是我不小心。今日妹妹約我到閣樓去賞景，我與妹妹許久未見，於是欣然前往，殊不知……咳咳咳。”

    說不到幾句話程楚冉就開始咳嗽起來，咳了半晌才接著開口。

    “近來多雨，地面溼滑，我自己不小心才從閣樓上摔下去，不想連累了妹妹受責。”

    說到最後甚至落下幾滴眼淚。程楚冉哭的含蓄，哭幾聲咳幾聲，模樣好不可憐。

    徐氏不為所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良久之後緩緩吐出一句話：“真是好手段。”

    程楚冉聞言止住眼淚，不明就裏地與徐氏對視，徐氏再度開口：“老身實在不知，自己的兩個孫女何時有這麼大的本事，姐妹之間機關算盡，連著老身也算進你們的局中。”

    程楚冉聽了這番話目光從茫然變成惶恐，從榻上爬起來跪到徐氏面前含淚磕頭：“孫女不知犯了什麼錯惹得老祖宗生氣，可要說算計，孫女怎敢！”

    她既不說是自己有意陷害，也不說程明夕的不是，只是一味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做足了局促不安的樣子，伏跪在地上瘦弱不堪的背影令人著實心疼。

    她就是要老祖宗明白，一個沒有靠山，沒有娘疼沒有爹愛的嫡長女，在府裡恨不得謹小慎微，生怕出錯的人，怎會生出陷害妹妹這等心思來？

    程楚冉將額頭抵在冰涼的地面上，好讓自己能夠維持著些精神。

    她的身體從前如此不濟事的麼？不過在她印象中從莊子回來確實病了很長一段時間。

    咳疾也是這段時間落下的。

    光滑的地面倒映出程楚冉掛著眼淚卻沒有情感的瞳孔，不過，徐氏看不見罷了。

    “孫女知曉老祖宗心中有疑影，可今日閣樓約見是妹妹約的人，孫女甚至不知閣樓下有下人候著，孫女體弱，將養還來不及，何苦還作踐自己，難道不怕一命嗚呼麼？”

    徐氏何等明白的人，不會不知道程楚冉說在她跟前孝敬有一部分目的是爲了能活命，一個惜命之人，怎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程楚冉所說的每一句話，無不戳在徐氏的心窩上，她深知什麼最能勾起徐氏的憐憫。

    這些話說完她什麼都不用多說，只需安靜地跪著就足夠了。

    徐氏手裏緊緊握著手杖，心下已有了一番計較。

    似是想通了什麼，徐氏的眸光逐漸柔和下來，伸手虛扶起程楚冉。

    “祖母在宅院裏呆的時間長了，許多事不得不留一個心眼，委屈你了，起來吧。這幾日你就在屋裏好好養著，沒有祖母的允許，無人能到這兒來打擾你。”

    徐氏素來是廢話不多說的，話說完就走。

    程楚冉站在簾幕後看著老祖宗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張開手，手心已是一片冷汗。

    老祖宗是什麼人？在後宅裡活了一世，哪怕程楚冉重活一世，加起來的歲數都及不上老祖宗，她才哪跟哪？薑還是老的辣。

    程楚冉料定自己的做法會引來老祖宗的猜疑，而這也是她的目的，她只需在老祖宗質疑的時候說出一番名正言順的話來即可。

    老祖宗心中有疑影，就算對程明夕不滿也不會重罰，至於她這邊，她自有說法打消老祖宗的疑慮。她要的不是別的，僅僅是老祖宗對程明夕的疑心。

    程楚冉是做好老祖宗來興師問罪的準備，只是沒想到老祖宗問的如此直接。

    方纔老祖宗開口時，程楚冉暗暗在心裏為自己捏了把汗，這招險棋，好在是成了。

    爲着程楚冉落水之事，老祖宗震怒，將二小姐禁足。

    說是禁足罷了，府中是梅氏掌家，悄悄讓人放了程明夕出來有什麼難。

    程明夕到這個地步還不知道消停，梅氏才讓人給她解了禁足，她就跑到梅氏的翠雨軒把房裏的東西摔了個遍，又摔又罵，生怕無人知道她被放出來似的。

    梅氏纔去老祖宗那邊解釋一通，什麼孩子之間玩鬧，不謹慎也是有的。

    使出三寸不爛之舌才讓老祖宗的面色稍微好看一些，不想回來就聽到程明夕在翠雨軒鬧，梅氏本就難看的臉徹底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