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微微抿了抿唇，動了惻隱之心。

    “你想……”春兒剛開口，就意識到了不妥，猛地頓住。

    她沉呼一口氣來，嘆道：“沒事，我們走吧。”

    沈未凝轉頭看向她。

    “你想幫他？”沈未凝問道。

    “他看上去有點可憐。”春兒抿了抿唇，猶豫再三道：“還是在這麼小的年紀呢……”

    她這個年紀的時候，雖然已經進了侯府做丫鬟，但是因為年紀小，做的都是些雜活，也並不是很累人。

    像是侯府王府這樣的地方，除非是遇到那些特別暴虐的主子，不然一般都並不勞累，甚至可以說是有幾分輕鬆的。

    所以春兒一直都覺得自己特別幸運。

    “沒事的，嫂嫂，我們快走吧。”春兒最後看了一眼那乞兒，狠下了心，轉過頭去不再看他：“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她們此行過來還有別的任務，不能因為她的一點惻隱之心便將兩人都拖累在這裏——他們必須要儘快去江南找王爺匯合才行。

    “你若是放不下心來，就去吧。”沈未凝看出了她的勉強，站定道：“去吧，我在這等你。”

    春兒一愣，抬頭看她。

    見到沈未凝果真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便連忙輕快的應了一聲，那著自己的荷包走到了那乞兒的面前。

    “那個……這個給你。”春兒從中掏出一小串銅板遞給他：“你餓了吧？去買點吃的填填肚子。”

    她心中有數，知道自己如果掏出一小塊碎銀子不僅會增加暴露的風險，這個小孩也不可能保得住。

    到時候，估計更是要連累了這個小孩。

    那乞兒狼吞虎嚥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了眼春兒，似乎是在確認她的意圖，猶豫了下，然後火速的搶了那串銅錢塞進胸前的衣服裡。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啊。”春兒看著他的動作，心中滿是憐惜：“等到你長大一點，就可以靠自己給別人做工然後養活自己了。”

    那乞兒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繼續啃他那半塊饅頭。

    春兒也不在意，給過錢後就算是了去了一件心事，腳步輕快的和沈未凝一同離開了這裏。

    這只不過是她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她們也只不過是萍水相逢，這一次之後很有可能一輩子也不再相見，只要她們無愧於心就好。

    春兒是這般想的，正常來講，也確實是會這樣。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們要出發時，在大門口再一次的看見了那個縮成一團的乞兒。

    “……你怎麼會在這？！”春兒猛地愣住。

    她們之前回來時，分明這個孩子並沒有跟在他們身後——她們走的時候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他又是怎麼知道她們住在這裏的？

    是巧合？還是在她們沒有發覺的情況下一路跟過來的？

    沈未凝面容猛地嚴肅起來。

    她可不相信什麼巧合……前一天遇到這乞兒，第二天離開之前就能剛巧遇見。

    也許這個孩子是皇帝那邊的眼線之一？為的是讓她們放鬆警惕、以此來掌握她們的狀態？

    這樣的念頭在沈未凝的腦袋裏過了幾遍，最終她決定先不要打草驚蛇，看一下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那乞兒依舊是低垂著頭，沒有回答她的話，也沒有做出其他的迴應。

    “……罷了。”春兒似乎也覺得和這麼一個小孩較真不值得，她蹲下身子，對著那乞兒認認真真的說道：“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你還缺錢嗎？我可以再給你一吊錢，但是以後你需要省著些花。”

    “……不需要。”過了半晌，在春兒將那吊錢拿出來之後許久，那乞兒纔開口道：“我不需要……這些錢了。”

    似乎是因為太久沒有說話的緣故，那乞兒聲音嘶啞，像是用砂紙粗粗磨過一般，讓人聽了便忍不住的皺緊眉頭。

    那乞兒抬起頭來，看著春兒，眼中一直含著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在他髒兮兮的臉上衝出一道清晰的痕跡：“阿貓死了……這些東西我不需要了，還給你。”

    那乞兒說著，伸出手來，將前一天晚上春兒給他的那吊銅錢舉起。

    春兒這纔看到，那乞兒的懷中還抱著昨日那半塊他特地掰開了沒有吃的饅頭。

    最終沈未凝還是讓他上了馬車。

    沈未凝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能是被那乞兒倔強的不肯流下的眼淚打動，也有可能是在惋惜那個沒有吃到他好不容易纔護住的半塊饅頭的人，總之，等到他們出城的時候，那乞兒已經被收拾好了坐在她們的馬車上。

    春兒拿出了傷藥，一點一點的給他身上的傷口上藥。那乞兒倔強的很，哪怕是這樣也一點聲音也不肯發出來，死死的咬著自己的下唇。

    “你從哪裏來？”沈未凝軟下聲音問道。

    既然已經讓他上了馬車，她們總是要在一起很長時間的，沈未凝做不出將這麼小的孩子獨自扔到荒郊野外的事情來。

    那小孩還是不願說話，就像是封閉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一般，固執的不願與別人交流。

    “你別怕，嫂嫂不是壞人，她只是在關心你。”春兒將他伸手拿過的傷處理的差不多，開始收拾那些瓶瓶罐罐：“只有將你的事情告訴我們，我們才能幫到你。”

    那乞兒這纔像是被說服了一般，猶猶豫豫的小聲說道：“我、我沒有名字。阿貓是我妹妹。”

    開口之後，後面的事情自然變得流利了許多：“我是北陵人，沒有父母，阿貓是我從外面撿回來的。”

    “沒有父母？”沈未凝愣了一下：“那你又是怎麼長大的？”

    大元有善堂，許多無父無母的孩子都可以在那裏被撫養到十歲左右，一直到可以給別人當學徒養活自己了，就會離開善堂。

    但是同樣的，每一個出自善堂的孩子都會有一個名字以便於區分，根本不會出現沒有名字的情況。

    “有一個老乞丐，偶爾會給我一點吃的。”小孩抿唇道：“後來在我五歲的時候，他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