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打草驚蛇，他們特地沒有直接去江南，而是特地繞了路，先去了一趟北陵。

    在那份被偽造的戶籍中，他們都是北陵人，按理說回婆家探親也應當是去那邊的。

    當然，那邊也有北辰拓早就安排好了的接應的人。

    三天之後，沈未凝兩人終於到了北陵。

    她們辭別了車伕，到了原定好的院子敲門。

    “誰啊？”看似沒有規律的五聲敲門聲過後，隔壁院子的門開了，從中走出一箇中年的婦人：“小沈？你們怎麼回來了？”

    這個婦人便是他們約定好接頭的人。

    沈未凝適時的低頭做出一個傷心的表情：“同哥……遭了意外，我們把他的遺物送回來。”

    王同是她那個‘已經去世的夫君’的名字。

    “什麼？！”那個婦人震驚道：“節哀順變……你們趕了這麼遠的路，都累了吧？快來上嬸孃家歇一歇。”

    “不了。”沈未凝搖搖頭道：“我們還要將這個訊息告訴婆婆——嬸孃可知他們去哪了？”

    “誒……你們不知道？”那婦人說道此事，便連連搖頭道：“你爹——也就是我那弟弟，前段日子突發心疾，已經去了。”

    “什麼？！”沈未凝沒想到竟然會聽到這樣的訊息，大驚道。

    “你娘打那之後便神情恍惚，成天以淚洗面，你公婆知道之後，便乾脆帶著人出去走走，說要去江南療養一番。”那婦人繼續道：“他們臨行之前還給你們遞了信，你們難道沒有收到？”

    “沒有……我們在京城換過幾次住處，向來是那行腳商沒有找到我們。”沈未凝和春兒對視一眼，一張俏臉蒼白。

    “現在這院子已經有一月有餘沒有人住過了，現在恐怕已經住不了人了。”那婦人說著，將自己家的大門開啟，讓她們進來：“你們先進來吧，先在嬸孃家湊合一晚，剩下的等明天再說。”

    沈未凝這才應下，帶著春兒進去了。

    那婦人仔細的關了門，帶著她們去了一邊早就打掃好的廂房。

    “大人已經在路上了，之前給我們遞過信說過此事。”那婦人坐在椅子上，給了她們一個銀簪做信物：“江南那邊暫時還不急，你們在這裏先等兩天，祭拜過你那‘父親’之後再去。”

    沈未凝接過那簪子，仔細翻看了一下。

    “等到了那邊之後，你們便順著路線一路找過去，最後到達杭州。”

    那婦人收回手，揣在懷中道：“你們的身份是死了夫君又去了父親前來投奔親戚的可憐人，應當不會有人太過為難，只不過這一路上沒有護衛，你們要保證好自己的安全。”

    “好，我會的。”沈未凝抬頭保證道。

    那婦人點點頭，將話說完後便離開了這邊。

    “王妃，那人是……？”具體接頭的步驟只有沈未凝知道，春兒看了眼那人離去的背影，意外道。

    “那人便是北辰拓原本定下接應的人，方纔那個院子只不過是個打暗號的幌子。”沈未凝解釋道。

    這些在方纔她們的動作中已經很明顯了，不知情的外人可能看不出來端倪，但是春兒還是能夠明白的。

    “原來王妃也不知道下一步去哪嗎？”春兒雙手撐著下巴嘆道：“不會到了杭州之後又要我們換地方吧……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和王爺匯合啊？”

    “應當不會了，若是再倒一次路線，怕就是要被人發現端倪了。”沈未凝將那髮簪隨手揣進了懷中道。

    春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沈未凝便起了床，去了那婦人說過的地方去祭拜‘父親’。

    等到回來的時候，春兒已經在房間中準備好等她了。

    兩人又從那婦人手中拿到了隔壁院子的鑰匙，將空無一人的地方全部都打掃了一邊，這纔再次回來，修整過後，便又去街上買了些好放的乾糧回去。

    再過一天，便是她們準備好離開北陵去江南的日子。

    “抓住他——！”

    就在沈未凝兩人買好了乾糧準備回去的時候，人群中突然起了騷動，似乎是有人的荷包被人偷了。

    沈未凝被轉身一看，只見到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孩一手拿著一個繡工精緻的荷包，一手死死的攥著偷來的兩個饅頭，已經被丟荷包的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你這個小兔崽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偷我的荷包！”那人在地上狠啐一下，按著那個小孩的頭道。

    那小孩看著像是這附近的乞兒，旁邊商戶的人見到是他被抓了，紛紛唏噓一聲，權當做是沒看見，轉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店家，這是怎麼回事？”沈未凝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

    “害，那小子是個孤兒，不愛說話，就靠著偷雞摸狗過活。”那店家頭也不抬的說道，像是已經習慣了：“我們心情好的時候會給點吃的，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沒什麼人理他，因為他總偷東西——”

    “之前也不是沒有人想過收留他，放他在身邊做個夥計給口飯吃，但是他見人從不開口，手腳也不乾淨，後來就沒人再管過他了。”

    沈未凝謝過，從店家手中接過東西，再次轉頭看去。

    那男人已經走了，只剩下那個乞兒寶貝似的抱著已經被踹髒了的饅頭趴在地上，身上、臉上全是鞋印淤青，正小聲的嘶氣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這是一個劣跡斑斑、而且還屢教不改的人。

    沈未凝自認沒有什麼聖母心，也不是會隨便撿人回去的性格，正想要抬步離開，卻無意間對上了那孩子的眼睛——

    那孩子的眼睛很圓、很亮，因為被踹疼了，所以裡面有一片水霧，卻倔強的不願意讓它掉下來。

    一張髒兮兮的小臉勉強忍著疼，卻莫名的有些委屈，小口小口的吹了下被踹疼的地方，然後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躲到了旁邊商戶的屋簷下坐著大口啃著被自己掰成了兩半的饅頭。

    就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在人類世界中討生活的小獸。

    ——這還是一個，看起來還不過八歲左右的孩子。

    沈未凝抿了抿唇，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