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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塵埃落定,拔營回城

    寧之渙厲聲打斷:“雲侍郎這話不過只是一面之詞,以自己的想法在論述,並不能代表諸位來使。”

    “一面之詞不假,下官也確實不曾聽過諸位來使的想法,但,”雲舒一頓,道,“下官所言所思皆是爲了陛下著想,爲了大昭著想。”

    寧之渙一甩廣袖:“雲侍郎說自己是爲了大昭,爲了陛下,難道本相是出於私心麼?”言罷憤憤背過身不去理會。

    “下官絕無此意。”雲舒朝著景文帝拱手深揖:“陛下,廟會提議或許尚還有不足之處,但淮山狩獵也並非是確保無虞。”

    此話一出已是公然與丞相作對,眾人聞聲看過來,年輕的侍郎仍舊作著深揖的動作,鎮定坦然,不曾有半點兒畏怯之意。

    秦陸白也是愣了愣,平日裏看著什麼都事不關己的雲舒,盡然沒成想竟還是個刺頭兒。這一來就對上了丞相和太子,還半點兒不輸陣仗,實在有點意思。

    蕭元慎惱怒道:“雲侍郎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了?淮山之行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準備妥當,四周又有守衛巡邏,隨行也有太醫,又怎麼能叫‘並非確保無虞’?”

    雲舒直起身:“太子殿下說得固然是一個理,但下官敢問一句,欽天監觀察天象,推測氣候,可曾預料到半月多不曾下雨?可曾預料過,若氣溫高漲,又身處林中深處,倘若沒了水源,迷了方向,可會保證林中不會突起瘴氣害人性命?”

    “這……”蕭元慎被堵得啞口無言。

    雲舒又道:“陛下,臣以為,拔營回城乃是上選之策。”

    秦陸白當即附和:“臣附議。”

    寧之渙道:“陛下……”

    熟料剛開了口,景文帝已抬手打斷。

    威嚴凜凜的帝王從御座之上站起,繞過龍案,走到雲舒面前,伸手略扶了扶他手臂:“雲卿耿直不阿,忠言之諫,朕很欣慰。”

    “父皇……”蕭元慎欲說什麼,卻被景文帝一記眼神嚇得忘了語句,咬咬牙站在一側,只把怒氣往肚子裡吞。

    景文帝負手而立:“愛卿們所言各有各的道理,朕思量一番,亦覺得拔營回城或是上選之策。”

    一句話落下已算一錘定音,帝王決定的事,已無更改的可能。

    蕭元慎心有不甘,但也識趣,不會在這個時候和景文帝硬碰硬的較勁,不然,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景文帝忽又麵露難色:“拔營回城雖然已經定下,但朕又要如何與諸國來使相說,才能不讓來使有異議,而覺得朕言而無信?”

    淮山狩獵一事是早就已經定下且告知了各位來使,如今人都已經上了山,這才第二日,要是沒有理由的說回就回,諸國使臣明面上不說什麼,但暗地裏定然多有非議。

    此事卻也是個問題,眾人一時沉默。

    幼僖垂眸思量,忽然眉梢一喜,道:“陛下,此事倒不難。自來天氣變幻無常,啟程之時欽天監夜觀星象,推測近來天氣明媚。可天象之事瞬息萬變,又如何曉得,昨日的天,與今日的天,就一定會一模一樣呢?”

    她淺淺說著,話只點到為止,但看景文帝舒展的眉眼,她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果然,略一思忖後景文帝龍顏大悅,走上前來,有勁兒的大掌輕拍了拍幼僖的細肩,郎朗一笑間,眉眼處竟是凝聚的喜悅和讚賞。

    “不愧是閻韜的女兒,這聰明勁兒,還真是跟你的父親如出一轍。”

    景文帝含笑讚賞,越看幼僖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對待其他皇子都不曾有過的寵溺和愛憐。一時看在其他皇子的眼中,心頭均有異樣滋味。

    幼僖莞爾:“是陛下允准臣女逾越,還不嫌棄臣女笨拙,臣女萬不敢受。”

    “誒!你要是都笨拙,那大昭上下豈不盡是愚昧之人了?”景文帝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對待幼僖更是不吝誇讚。

    然這份誇耀太過沉重,幼僖心頭一沉,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

    而後景文帝只留下了寧相,又再傳了欽天監的長官,便讓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走出大帳,外頭日頭正盛,強烈的陽光照射下來,刺得幼僖雙目一陣灼痛。而下一刻,一片陰影覆於其上,她睜眼看去,眼睛的上方驀然多出了一隻手,寬厚的手掌正好替她遮去了一片光亮。

    側目看去,秦陸白衝他溫和一笑:“不用太感動。”

    “巧了,並不感動。”幼僖傲慢的衝他一抬下巴。

    秦陸白失笑:“真是好一個沒良心的。”

    幼僖纔不理他,這時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回眸望去,各皇子都已先後從大帳中出來。

    走在最前端的是太子,本就跟她不太對付,這會兒更是冷臉相對。

    豫王則一貫是誰和太子作對,我就和誰是朋友的架勢,但幼僖素來跟他並不熟稔。

    其他皇子不必說,多是面無表情的從面前走過,冷然如漢王,更是連一個眼神都不願給予。

    唯有周王蕭元羨出來時,臉上卻是極為和氣的笑容,在她面前停下:“當初的小女孩長大了,連本王都要刮目相看了。”

    幼僖拍掉頭頂上的那隻手,衝周王盈盈一笑:“殿下謬讚,我不過只是班門弄斧罷了。”

    蕭元羨點點頭,負手於背,已含笑走了。

    雲舒是最後纔出來的,見到帳外二人時明顯一愣:“你們還沒走?”

    秦陸白和幼僖默契同聲:“等你啊。”

    雲舒麪皮一紅,頗有些尷尬地提步朝外走去。

    秦陸白跟上去,熟稔地勾住他的肩膀,調侃道:“想不到雲侍郎看似文質彬彬,待誰都和氣,這較勁起來,竟連寧相都不給面子啊。”

    雲舒站定,轉過身認真的道:“不是較勁,而是爲了大局考慮。”

    秦陸白被噎了一下。

    雲舒繼而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既做了陛下的臣子,就理應為陛下分憂,所做之事也應當爲了大昭而考慮周全,而非為一己之私誤了國事。”

    平白被一通教育,秦陸白撓了撓後腦勺,一時語塞。

    幼僖笑著走過來,對雲舒道:“你別理他,他一貫都是這樣胡說八道。”

    復又想起來早晨樂天的囑託,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來遞給他:“五公主讓我給你的凝露丸,吃了對你的傷有好處。”

    雲舒垂目盯著那瓷瓶,猶疑著不曾接過手。

    幼僖道:“五公主特意交代了,你這時候若是不要,說不定等晚一些的時候,她可就要親自去你營帳給你了。”

    雲舒無言,沒法子這才接了過來:“替我多謝五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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