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桃花釀邀不速之客
秦陸白話裡話外都是試探,別說雲舒,就是幼僖也快聽不下去了。
要套話也不知道尋個好時機,這未免也太過明顯了吧!
雲舒初時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隨即如春風沐雨般化開,唇邊噙著抹淡淡的笑,是看穿這把戲後的無奈。
他放下茶杯,接過他的話:“誠如秦侍郎之前所言,刑部歸卷的案宗裡面記載,當年朝廷曾派兵前往七邙山剿匪,雖說途中多有坎坷,但是呈上來的奏疏裡卻清清楚楚的記載了剿匪的結果。匪窩已毀,山匪盡除,甚至還帶回來了山匪的屍體,可見其言屬實。”
雲舒頓了頓,眼眸微微眯起,須臾再道:“生辰綱被劫已經確認是人為無疑,可我們只是隔著河流遠遠看過一眼,並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不是山匪,究竟是哪裏的山匪。即便最後確定那些人就是來自七邙山,誰又能說得好是數年前的那些人,還是後來才佔據七邙山的匪徒呢?”
一番話說得不疾不徐,然而四兩撥千斤,輕易便點到了關鍵點上。
景文帝下令不許將此事聲張,一來是因為太后的千秋壽誕臨近,太后身體本來就不好,再若聽了這些事情動了怒,憂心上身怕是更加不妙;二來也是爲了皇家的顏面,各國使臣已經相繼進京,生辰綱丟失,不論如何都是一大丑事,傳言開去,怕是叫諸國恥笑。
這是隱瞞風聲的一個點,同樣也是有一些人的救命契機。
景文帝慧眼如炬,心有玲瓏,又怎麼會看不出底下人的把戲?
這件事情還沒有傳言開,便是信了是七邙山有山匪胡作非爲,當下也不是派兵剿滅的最好時機。再如何,也得等到千秋宴過去,再尋個由頭正大光明的出兵。
雲舒洞若觀火,看什麼都有自己的一番見地,跳脫世俗,偏偏分寸又拿捏得十分好處,進一步則溢,退一步則虧。
秦陸白細細咂摸他這話裡的意思,他不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可遠沒有云舒想得通透。
他不比雲舒能跳開自身的侷限洞悉萬事,心中有丘壑,他身後有秦家,身系整個國公府的榮辱。他跳不開,也無法跳開,更不能讓他在這種情況之下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去看透實事。
那麼雲舒呢?
他身後又是誰?
雅間裡頓時沉靜下來,不多時,有店小二在門外叩門三聲,得了應允,才帶著人將方纔雲舒點的十二碟並桃花釀都送了過來。
有侍從手上還捧了一個盒子,店小二將盒子開啟,取出裡面的一套酒具出來:“小店老闆知是二位侍郎光臨,又點了小店的招牌十二碟和桃花釀,這套白玉桃花酒盞便是送給三位的,用來配桃花釀正是相得益彰。”
店小二口若懸河,跟著利落地將酒盞取出來,倒滿了桃花釀。見幾位沒有別的吩咐,這才帶著人又退了出去。
秦陸白手上把玩著那白玉杯,小小的一隻,外形看上去並無特殊,可別致就別緻在這裏頭。瑩白的底鏤出花瓣的樣子,桃花釀一倒進去,粉色襯著瑩白,沿著那花瓣的紋路溢過,倒像真是有桃花盛開在裡頭一樣。
白玉瓷做的酒具,妙就妙在這心思別緻上。
也就是這醉仙樓了,看來不止是財大氣粗,這老闆也是個玲瓏人啊!
秦陸白唇角勾勒一笑,兩指捏著酒杯,隔空遙遙敬向雲舒:“今日說好了是給雲侍郎接風,出了刑部就不是什麼侍郎,只是朋友相聚。桌上本就是不該再談朝中事,方纔是陸白冒昧,自當先罰一杯。”言訖,豪氣的仰頭一口飲盡,半點兒不曾遲疑。
這話倒是坦誠,雲舒便也不推拒,舉了酒杯與他隔空一碰,跟著也仰頭一口飲盡。
到底是他低估了這桃花釀的勁兒,一口飲盡,差點兒沒將他的眼淚都給嗆出來。
秦陸白朗朗一笑:“雲侍郎有所不知,這桃花釀正是用前年的雪水和去年的桃花釀製而成,封存整年,隔年取出。那滋味,就像桃花盛開在寒冬之時,又同時盛放在口中,芳香滿溢,回味無窮啊。”
雲舒極少喝酒,一口下去就被嗆得不行,接了幼僖遞過來的清水喝了一杯,那滋味才稍稍被壓下去一些。
自覺失禮,雲舒以袖掩口,別過頭又連連咳嗽了好幾聲,才勉強恢復了平靜。
秦陸白站起來,執起酒壺又為雲舒滿上一杯,骨節分明的手隔空落在酒壺上方,徐徐解釋:“上京城一時盛行桃花釀,幾乎家家戶戶都釀製,可從來就沒有哪一戶能夠賽過這醉仙樓的。自然,這樓中老闆手上的酒麴方子纔是重中之重。”
他重新落座,手上仍舊把玩著那隻小巧桃花杯:“此酒後勁兒極大,雲侍郎不常飲酒的話,便更應該細細的品,方能品咂出這桃花釀的美妙。”
雲舒上了一回當,好不容易緩了下來,這會兒是說什麼都不肯再喝,連連擺手:“雲某不常飲酒,實在是不能再喝了。”
秦陸白也不勉強,自己又再喝了一杯,芳香醇厚,只道一聲“好酒”。
一巡落罷,三人執著品嚐桌上的十二碟,席間偶爾說起上京城的茶樓酒肆,亦或外地的風景趣聞,沒有故意試探和言不由衷,你言我語,倒是一派其樂融融。
忽而雅間的房門被人從外頭一把推開,鏤花木門撞上牆壁發出“砰”一聲震響,正吃著菜的三人不禁動作一頓,話語笑聲被一同截斷,同時抬頭朝著門外望來。
“就知道你們在這兒,正好我餓了,加個位置,一起吃,一起吃。”
來人身形高大,面板略黑,像是常年習武練得一身的健肉,但模樣著實生得不錯,劍眉星目,神采飛揚,腰間佩刀,儼然是個練家子。
他徑直入內,見了幼僖和秦陸白頓生一喜,大大的眼睛裏混若溢滿三千光華,耀眼明亮。
幼僖呆呆地舉著杯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定定望著面前這位不速之客,半晌反應過來後,不免驚道:“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