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拔苗助長裴子緒
雲舒倍感詫異,看看幼僖,又再將目光定格在眼前的“不速之客”上,默默將手中筷子擱下,一句未言。
幼僖已經站了起來,朝著那人走過去:“表哥,你也是今天回來的?”又探頭望望他空無一人的身後,不解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的?”
裴子緒擺擺手,徑直走到秦陸白身旁的空位置坐下:“經過,看見醉仙樓外面拴著刑部的馬車,大概猜到你們在裡面。果不其然,我進去一問,那店小二還以為我是和你們一起的,只不過是晚來了一些,當即就引著我上來了。”
他大咧咧坐下,眼光瞥到桌上的桃花釀,頓時眼冒精光,也不客氣,徑直倒了一杯就仰頭喝下。
幼僖和秦陸白是早就習慣這位不拘小節的了,倒是雲舒反而顯得拘束起來,早已放下了筷子,站在位置邊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
裴子緒一杯飲盡,咂咂嘴,抬起頭,似纔看見面前還有一個陌生臉孔的白衣公子。愣了愣,盯著雲舒,又看看秦陸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秦陸白抿了抿嘴,想來是有些無奈,還是與二人介紹:“老裴,這位是刑部新任尚書雲舒。”
復又指著裴子緒給雲舒介紹:“裴子緒,侍衛親軍步軍司指揮使,國子監祭酒裴曄大人的獨子。當然了,他也是幼僖的表哥。”臨了還不忘神秘兮兮的添上一句,“親的。”
雲舒有些無言,不過還是整整衣袍,對著裴子緒合手一揖。
裴子緒還有些怔住,半晌才反應過來,趕緊站起身,也抱拳一揖。
“裴某是個粗人,剛纔多有無禮,還請雲侍郎勿要見怪。”說著,裴子緒又是一揖。
幼僖只覺滿頭黑線,裴家世代書香世家,恪守尊禮,這一輩就裴子緒這麼一個獨子。不說按著長輩的規劃順利考取功名進入仕途,就這“粗人”二字,才真真是掉了裴家的麵。
彼此見過後,秦陸白喚來店小二再上了一副乾淨碗碟,就勢問他:“皇后上千佛寺給太后祈福,你領兵隨行保護,今晨方纔回來,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待在宮裏麼,怎麼還有閒工夫在外頭溜達?”
裴子緒大口吃著菜,砸了咂嘴,道:“快別說了,我領兵保護皇后從千佛寺回來,本以為交接了之後就能夠歇兩日,這不太后千秋壽誕快到了麼,各地使者紛紛進京,陛下著三衙行護衛之責。”
“顯而易見,有些人啊,想偷懶是沒轍了。”幼僖坐在旁邊,以手托腮盯著正大快朵頤的裴子緒,秀眉微蹙,嫌棄之色溢於其表。
她的母親與裴子緒的父親是親兄妹,兩人也是連著血緣的表親。父親沒戰死前,裴子緒也是成日的往閻府跑,有時候住在閻府也是常有的事,故而兄妹情誼十分深厚。
只是裴家和閻家略有不同,閻家祖祖輩輩都是戰將,世代守衛著大昭國的江山,為大昭浴血奮戰,開闢疆土,就連女子也是巾幗不讓鬚眉。
可裴家卻是世代的書香門第,外祖裴然現任龍圖閣大學士,可當初也是曾任太子太傅,先皇與當今陛下都曾受教過其門下。舅舅裴曄為國子監祭酒,也是文官一流。
因裴家家規不娶二妻,不納一妾,雖說人丁單薄,可個個成材。
本以為裴子緒將來也會透過科舉走上仕途,可偏偏這根苗子沒長正,小時候就不愛讀書愛刀劍,還常往閻府跑,纏著忠武侯教授武藝。後來長大了,更是忤逆長輩投了兵,氣得裴大學士在家吹鬍子瞪眼,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因裴子緒在御前做事,幼僖在宮裏倒是與他時常都能夠見得上面。
她這位表哥吧,粗枝大葉是心性,義氣豪爽是優點,能走到如今這個位置都是靠著血汗拼殺出來的,倒是沒怎麼靠裴家庇護,能到今日,也是實屬不易。
有時候幼僖常想,以裴子緒的性子,若真是聽了外祖父的話考科舉,走仕途,實則也未必是件好事。畢竟前朝波譎雲詭,誰的肚子裡面不是生了顆七巧玲瓏心,若玩權術,她這位表哥又能勝得過誰去?
如今四海安定,也無需男兒上戰場廝殺拼命,裴子緒既一門心思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以他的本事,何愁前景不是一片光明?
秦陸白看他吃得狼吞虎嚥的模樣,嫌棄歸嫌棄,還是貼心地遞了茶過去:“我說,這又沒人跟你搶,你慢慢吃不行麼,當心噎著。”
裴子緒不住地往嘴裏塞著吃食,好不容易嚥下去了,才支支吾吾道:“昨兒半夜就安排啟程回上京的事宜,又是點兵,又是護衛,還要商討哪條路線回去最為合適,不但一晚上沒睡,早上也就才喝了半碗粥。”
他端起杯子喝了水,等嚥下去後才接著道:“回來以後我是半點兒沒歇口氣,先是交接了事宜,隨即就被安排了其他事。我都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吃你兩口怎麼了,怎麼了。”
裴子緒心裏來氣,嘴裏的東西還沒嚥下去,對著秦陸白就是步步緊逼的追問。一張口,一說話,那唾沫星子夾著還沒吞下去的飯粒都盡數噴到了秦陸白臉上。
秦陸白嫌棄地“咦”了一聲,一抹臉上的唾沫星子,連連道:“行行行,你吃,你吃。反正這頓也是雲侍郎請,我當然沒意見了。”
言訖,他笑嘻嘻地轉頭看向雲舒。
裴子緒嘴裏嚼著嚼著就不動了,滿桌子的佳餚也頓時不覺得香了,愣愣地轉過頭也看向雲舒,頗有些不好意思:“這……我這……”
桌上的十二碟他們沒動幾筷子,多半都是叫裴子緒一個人吃光了。秦陸白憋著笑,只看裴子緒出糗也不幫忙。
雲舒也忍俊不禁,但秉承一貫涵養,仍舊平靜的道:“裴大人率直豪爽,隨意就是,不必多禮。”
裴子緒嘿嘿一笑:“那就……不好意思了。”說著又大快朵頤起來。
幼僖又給他將杯子滿上水,注意到他剛纔的話,便好奇的問:“剛纔你說使臣進京,陛下將護衛事宜都盡數交給了三衙安排。可是往年也有使臣進京的情況,按部就班就好,何事還值得你這樣焦頭爛額的,一整天的飯都沒有時間吃?”
裴子緒嘴裏包著吃食,一時也開不了口。
幼僖心思微轉:“難道,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