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狐狸對狼,各藏心事
早朝議事,議的是國家大事,所謂國家大事,實則也拋不開柴米油鹽。
而今年的天時不錯,各地並沒有上奏什麼天災亦或人禍,也沒有檢舉各地有貪官汙佞的情況出現。固然這些實則在朝廷沒有廣而重之的徹查之前,這些事情都會被隱藏得極好,官官相護,便是這麼來的。
今日的早朝散得格外的早,大臣們互相揖禮後各自散去。
秦陸白和雲舒永遠都是不慌不忙的走在後頭,左右也就那些個事,也不曉得那些人匆忙忙地走得這麼快是要幹什麼去。畢竟下了朝也不能徑自回家,還得再去各部轉轉,至少得把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做好,如此,方能不負陛下器重。
“郡主情況怎麼樣?”並肩下石階時,雲舒低聲問道。
秦陸白淡淡彎了彎唇:“精神還不錯,但手臂估計還得養一段日子,其他也並沒有什麼不舒服,放心。”
雲舒抿唇不語,但著實是放心了不少。
他們順著一條路走下去,和其他大臣一樣,但出了軒轅臺,便要各自朝不同的方向散去。但順行中卻多了一個逆行的人,著四品雲雁補子,站在平穩地處,仰頭朝前方望過來。
視線對上的那一刻,秦陸白眼眸微微一眯,但並沒有停下腳步,繼續若無其事的步下石階。
雲舒自然也看見了,撥出一口氣道:“看寧侍郎的樣子,倒像是刻意在等人。你說,他是在等我們嗎?”
秦陸白從鼻尖發出一聲輕哼,他寧侍郎愛等誰等誰,左右與他毫無關係。
“這可是頭狼,不咬下你一塊肉,輕易都不會鬆口。”秦陸白很是客觀的下了一個評語,“別理他。”
然而有些人故意等著你,不是他料準了你一定會出現在什麼地方,而是你去什麼地方,他就一定會去什麼地方。
他倆目不斜視,徑直走過,寧鷙也不惱,追了上去:“秦侍郎,雲侍郎,還請留步。”
寧鷙的聲音可不小,至少周遭還沒有離開的大臣都聽見了。
景文帝常說諸大臣都是同僚,便是國事上有政見不一的情況也是常事,但私底下的關係還是要一如既往的好,不說相親相愛,客客氣氣的還是要有。雖說這話基本上落在大臣們的耳朵裡,幾乎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但表面上還是得客氣一些,不能落進旁人的眼裏,再添油加醋傳些閒話出來,那就不妙了。
於是乎,秦陸白和雲舒只得停下腳步,與追上來的寧鷙客客氣氣的互揖一禮。
“我在後麵叫了秦侍郎許久,誰料秦侍郎卻越叫越走,害得我還以為秦侍郎是故意不想理我呢。”寧鷙笑著調侃。
他身形修長,面無四兩肉,但模樣生得十分端正。只是好看的眉骨間透出一股鋒利,說話時眸中有精光,暗藏凌厲。
秦陸白慣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聽寧鷙這麼一說,頓時露出一副懊悔的模樣:“哎呀哎,你瞧瞧我,最近忙著案子的事情,這人都有些恍惚了。並不是故意不理會寧侍郎,實在是抱歉,抱歉。”他拱手客客氣氣的一禮。
這齣戲碼落在旁人眼中,少不得投來三分好奇,畢竟國公府和丞相府的關係如何,明眼人都知道。
寧鷙臉上的笑容一滯,轉瞬漾開一抹更深的笑容:“秦侍郎說這話可就見外了,大家都是同僚,為朝廷辦事,哪裏就能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介意的。”忽又話鋒一轉,“只是不知道秦侍郎最近都在忙些什麼案子,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秦陸白雙眼一亮,湊過去便作勢要把什麼都吐露出來一般。然而在寧鷙滿面期待下,他卻又堪堪住了嘴,臨了只是嘆息一聲。
寧鷙憋著火,臉上卻仍揚著和善:“秦侍郎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如說出來,或許我還真有幫得上忙的。”
“這……”秦陸白看看寧鷙,再望望遠處,有些猶疑。
寧鷙趁勢便道:“敢情是秦侍郎不信我。”
秦陸白斜睨著他,眼底有深思熟慮劃過,似乎做了半晌的天人糾葛,左右看著四下已經無人,這才神神秘秘的開口:“寧侍郎有所不知,刑部最近遇上了一樁大案子,說起來還真是……還真是……唉!”
“真是”什麼卻遲遲沒有能夠說得下去,偏偏最關鍵的東西就是在這話之後。
寧鷙臉色一變:“真是什麼?”
秦陸白又是嘆息一聲:“真是有悖天理綱常,不說也罷,不說也罷啊。”
秦陸白一甩廣袖,負手面向前方巍峨宮牆,胸中已有盤算。
然而寧鷙聽話聽了半闕,哪有可能就這麼放棄,見他故意賣關子,仍忍不住湊上去細問:“秦侍郎說話說一半,這讓我怎麼好幫忙呢?還是說清楚些,這樣不管是找人,還是辦事,都還輕鬆些。”
“誒!”秦陸白眼中一亮,忽然轉過頭來定睛看著寧鷙,“寧侍郎怎麼知道我們是要找人?”
“額,這……”寧鷙被問得啞口無言,須臾也反應過來,澀澀笑道,“唉,左右也就那麼一點事,難不成,還真是讓我給猜中了?”
“寧侍郎說話小聲一些,到底是刑部內部的事情,當心隔牆有耳。”秦陸白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既然寧侍郎問起來,我也不瞞你了。昨日刑部破獲了一起案件,你猜怎麼着,竟然有人走/私古董玉器,你猜那些東西都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這我哪知道。”寧鷙神色有些晦暗難明。
“都是掘人墳墓,盜人陪葬品得來的。”秦陸白低低說了話,由不得嘖嘖嘆道,“現如今盜墓賊猖狂,不知道有多少大戶人家的祖墳遭了殃。”
寧鷙臉色陰鬱,垂眸不語。
秦陸白微微勾起嘴角,似無意般說起:“不過寧侍郎也不必擔心,寧家祖墳日夜都有人看守,自然不會出現這些問題。只不過呀,那些小門小戶的可就倒黴了,只怕有些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哩。”
寧鷙聞言,倏然抬頭瞪他,不過很快又斂了戾氣,若無其事的道:“只是盜了百姓的墳墓嗎?”
“不然呢?”秦陸白明知故問,眼中閃過狡黠,“難不成,連王孫貴族的都敢盜竊?”跟著朗朗一笑,“寧侍郎倒是多慮了,那些盜墓賊膽子再大,也不可能會大到這個地步。莫非,他們就不怕誅九族?”
“誅九族”三個字重重一擊震在寧鷙的心裏,他臉色愈發難看,眉眼之間的戾氣也更甚。不過聽秦陸白這麼一說,倒也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秦陸白見他臉色不好,故意問道:“怎麼,寧侍郎身體不舒服嗎?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寧鷙恍然回過神來,澀澀一笑。
秦陸白的笑越發深邃:“這事目前可是刑部頂要的大事,畢竟傳出去影響不好,怕也會弄得人心惶惶,還請寧侍郎切記要保密啊。”
“應該的,應該的。”
秦陸白定睛看著他許久,到底是成了精的狼,剛纔的異樣此刻已經消失不見,於是也不再繼續深究,只是道:“刑部目前還在找一個逃跑的犯人,只是寧侍郎也知道,刑部的人手本來也就不夠,只怕還得請寧侍郎出手相幫纔是。”
寧鷙勾起嘴角:“自然。屆時還請秦侍郎將逃跑犯人的畫像以及資訊找人交給我,我自會著人去追查。”
“如此,那真是多謝了。”言訖,秦陸白感激涕零的深揖一禮。
寧鷙客氣的扶了扶他:“禮部還有事,我就先走一步。”
“請。”
秦陸白長身玉立,望著寧鷙漸漸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