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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投其所好討歡心

    “可是跟著線索已經尋到了這一步,就這樣放棄,我總覺得不甘心。”幼僖語氣低沉落寞下來,隔著朦朧夜色遙遙望向對面,一片暮色中,對面什麼都瞧不清楚,唯那道湍急的水流聲不斷嘩嘩響地在耳畔。

    冰冷的夜風迎面拂來,吹亂鬢邊的一縷髮絲,髮絲迎風飛舞,落在眼瞼上,遮住片寸視線。

    手中的燭火被吹得搖曳晃動,彷彿隨時都能被風吹滅。幼僖緊握著竹棍,站在河邊不動如山,思緒卻早已經不知道隨風飄向了多遠。

    靜默了片刻,身旁之人忽然動了一下,隨即一道清冷的聲音劃破夜空響起:“未必。”

    幼僖和秦陸白幾乎是同時轉過頭,雲舒面色不改,輕輕淺淺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未必。”

    秦陸白歪著腦袋問他:“未必什麼?放棄?”

    雲舒緩緩轉過身來:“生辰綱丟失後,我調取了侍衛司的口供,也順便去戶部要了一份生辰綱的名錄。此次丟失的生辰綱是河西節度使送來的,因知道太后信佛,爲了投其所好,生辰綱裡面多為瑪瑙玉石,佛珠手串,當然,還有一尊金佛像。”

    “佛像有半人高,比之其他生辰綱的箱子不知道重了多少,因而護送裝有佛像箱子的守衛比抬其他箱子的還要多出兩人,而爲了防止磕碰,裏裏外外都包裹得十分嚴實。”

    他不疾不徐的說著,這話倒是點醒了幼僖:“太后信佛不假,但也崇尚節儉,倘若河西節度使是爲了投其所好而送金佛,那這尊金佛必然不會是純金所造。”

    太后常年禮佛,永和宮中還供奉有佛龕,太后每日晨起睡時都會去上香敬拜。

    可有一事,供奉佛像乃信仰所致,太后禮佛雖誠,可並不奢靡,甚至還反對奢靡之風盛行。河西節度使既有心要討太后歡喜,必然也會留意到這一點。

    “鑄造佛像的材料有很多,一般都會選用金、銀、銅,亦或青石、大理石和漢白玉一類。”秦陸白摸了摸下巴,作出一副深思的模樣,“倘若選用的是硬石一類,那箱子重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幼僖道:“這河水湍急,以人力而不可淌過。假設生辰綱真是被七邙山中的山匪劫走,那麼他們必定是求財,在不知道佛像材質之前,只會認為是金子,對於求財的來說,那麼大一尊金子說什麼都不可能放棄。”

    “同理,要生辰綱就必須得過河,可是尋常小船怕是裝不下那麼幾口大箱子,若非來回數次,便是得有一艘大船才行。”幼僖思忖著,明亮的眸子盡力在昏暗夜色中努力辨別四周景物,“大船太過引人注目,小船又耗費時間,所以他們到底會選什麼?”

    雲舒道:“不管選什麼,凡過必留痕。”

    秦陸白驟然想起來,初任刑部侍郎時,他曾抽空將以往辦過的大案小案的卷宗都看過一遍,尤其是關於七邙山劫匪的事,因為懷疑這其中有貓膩,他還曾翻閱過數遍。

    依稀記得,當年卷宗裡還夾帶有一張七邙山的地形圖。

    秦陸白屏息回憶一陣,突然折身往樹林的方向走去。幼僖只覺得奇怪,可見他並未進樹林,而是走出不過幾步距離,蹲下身不知道在做什麼。

    幼僖納悶,打著燈籠上前:“秦陸白,你在幹嗎?”

    秦陸白隨手拾了根樹枝在地上畫着,聽見身後腳步聲近,只擰著眉頭繼續低頭畫圖,半點不受影響。

    初時幼僖還看不懂,直到十數條看似凌亂的線條逐漸匯成了一副簡易的地形圖,她方纔漸漸明白秦陸白此刻究竟在做些什麼。

    待他畫完,停了手,幼僖才問:“這是哪裏的地圖?七邙山的?”

    秦陸白“嗯”了一聲:“當年我初任刑部侍郎時,在有關七邙山山匪的卷宗裡看見過一張繪製的簡易地形圖。只是時間太久,細微之處我已經記不太清,但大約模樣就是這個。”

    提起七邙山地形圖,雲舒也不免走近幾分。

    只見秦陸白以樹枝作筆,指著地上繪製的地形圖講解:“七邙山偏離官道,出了上京城不論往哪個方向,只要不是刻意繞道,是不會經過七邙山的地境。此山盛產名貴藥材,但因為地勢險峻,山中又多瘴氣,只有山腳下零散幾戶靠採藥為生的人家住著,但因為山匪滋擾,早就已經搬走了。”

    講述間,便又在另外幾處畫了一筆:“此山一壁環水,一壁為懸崖峭壁,能進山的只有兩個入口,東側進山必得經過瘴氣林,而如果從西面進入,雖然能避過瘴氣,但那處更加荒蕪,不止毒蟲滋生猖狂,且有滑坡的風險,故而從沒有人從那裏進山過。”

    雲舒聽著,忽的眉頭一蹙:“是從來沒有人從這裏進去過?還是並沒有人知道這裏究竟能不能進去?”

    一句話問到了關鍵點上,秦陸白明顯一怔,細細咂摸一番,也不太能確定:“去過七邙山的人不少,但是深入其裡又能活著出來的卻不多。”

    他隨手丟了樹枝,緩緩站了起來:“你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

    在做這個刑部侍郎之前,他只是從坊間聽見過這麼一個名字,也知道上京城外有這麼一座山,但世間大山何其繁多,一座荒蕪且令人避而遠之的大山,若無事,誰會去深入瞭解?

    線索到了這裏似乎又被擰成了一團亂麻,看似有著蛛絲馬跡,可每當沿著這個線索再深思下去,卻又似中途再遇溝/壑,再次將前路堵得嚴嚴實實。

    幼僖沉默思索,黑色夜幕下,唯她手中一盞燈籠亮起一簇光芒,微黃的光將腳邊三寸地照亮。

    因為一時沒有頭緒,幼僖雖急,但也還勉強耐得住性子。而恰在此時,她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了什麼,她蹲下身檢視,再將手中燈籠略略舉高,幾條蜿蜒痕跡赫然沿著眼前之地延伸至遠方。

    繁雜凌亂的麻線中似乎鑽出了一小節線頭,幼僖眼前一亮,情急喚道:“你們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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