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去你的
秦陸白與雲舒迅速湊過去,只見在燈火的照耀下,地上果然出現有兩條蜿蜒的印子,再借著燈火看向周邊,甚至還遠遠不止兩條。
天色太晚,一路走來還沒有怎麼發現,這會兒無意間看見了,再循著印子找過去,才發現幾條蜿蜒的印子只綿延至河邊便已經消失不見。
秦陸白與幼僖四下張望,忽然齊齊注意到面前湍急的河水,竟異口同聲道:“在水裏。”
山匪劫走生辰綱,不論是藉以鬼火擾亂視聽,還是打造鐵甲用陰兵借道來裝神弄鬼,這些種種擺明是早有預謀。河水的對面是七邙山,山匪無法弄到大船,且大船太過引人注目,便只能棄之改用小船,但小船運送生辰綱不止費時費力,且他們還疏忽了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雲舒道:“各地節度使送來生辰綱,會備名錄三份,一份節度使自己留存,一份隨護送的生辰綱一起進京,還有一份,則會先一步快馬加鞭送到上京城戶部尚書的手中。而在此之前,除了節度使,護送侍衛,戶部尚書以外,生辰綱的名錄是決計不會再有外人知道。”
如此一來,山匪即便前期再考慮全面,也不可能完全知道生辰綱的箱子裡究竟裝著何物,除非……
思及此,雲舒不由得心底一沉,他慣來喜歡考慮全面,不力求做到方方面面,但總會多想一些。可線索到了這裏,他再稍加揣摩,不免又聯想到一些別的東西。
沒狀元及第之前,他尚不在上京城中,但也大略知道朝堂的事情。任刑部侍郎前的半年間,他人雖不在朝堂,但置身之外反而看得更加明朗許多。
皇權富貴,波譎雲詭,看似平靜無瀾的水面,誰又拿捏得準是不是風雨欲來之勢。
秦陸白沒注意身畔之人心思已經飄遠開外,反而是藉着他的話繼續往下說:“河水對面就是七邙山,青天白日,山匪必然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運送生辰綱過河,就只有等到晚上。可是生辰綱不翼而飛,朝廷定然會派人追查,這幾日正是風口浪尖,山匪必然不敢在此時貿然動手。”
話一頓,秦陸白放眼掃向四周:“這裏的情形白天的時候我們都來看過,除了後邊有一處樹林外,四周平原再無可藏匿的地方,除非掘地三尺,否則,就只有把生辰綱藏在水裏,才能避人耳目。”
“越危險的地方,纔是最安全的。”幼僖眼神一亮,“那些山匪必然以為我們不會想到他們會將生辰綱藏在水裏,等風聲一過,來此處徹查的人不再那麼仔細,他們再趁機將生辰綱從水裏撈出來運回七邙山。如此一來,生辰綱就盡成他們囊中之物。”
山匪使計,先是鬼火,再是陰兵,如今又膽大包天敢直接將生辰綱藏在水裏,不止是狡猾多端,這膽子還大得很咧!
雲舒嘆息一聲:“生辰綱究竟有沒有在水裏我們目前還不能妄下斷語,先回去找人,等下水撈過一遍了才能確定。”
對於此建議,另外二人並無異議,跟著舉步就要往回走。
雲舒靜立原地腳步不挪分毫,道:“你們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們。”
秦陸白頓住步子,轉過身滿面狐疑的盯著他:“大半夜的你不跟我們回去,一個人的還待在這裏幹什麼?”
雲舒面色無波:“夜色太暗,山路不好走,帶著我只會拖累你們的腳程。況且,等回去叫了人,我始終也是要再過來一次的,與其來回折騰,不如就在這裏等你們,順便還可以看看周圍是否還有什麼遺漏了的線索。”
此話不假,偏離官道的山路的確不好走,尤其是這大半夜的,來時折騰了多久,回去就還得再折騰多久,的確不如一人一騎更加方便。
太后千秋誕臨近,留給他們追查的時間已經不多,倘若推測有誤,又將大把的時間耗在了來回上,只怕事倍功半,待從頭查起,就不知道還有沒有足夠的時間。
幼僖思忖片刻,對著秦陸白道:“雲侍郎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這樣吧,你留下來陪著雲侍郎,我一個人騎馬回去找人。”
“我要和你一起去。”秦陸白堅持,明顯不太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
幼僖卻不願:“以我的身手,回去叫人並不是什麼問題,可是留雲侍郎一個人在這裏,恐怕會遇到其他危險。”
秦陸白臉色不善,目光如炬緊盯幼僖。他心頭諸多不願讓她一個人行動,尤其天色黑暗,她又是一個姑娘,要是半路遇到危險,後果不堪設想。
再者,那些山匪竟然敢膽子大到劫用生辰綱,要是知道他們在追查此事,反而在半路伏擊,她一個人豈不是求救無門?
幼僖笑笑,耐心勸他:“沒事的,反倒是這裏,雖說我們推斷最近幾日山匪不會貿然出現,可萬一他們要是膽大包天怎麼辦?你身手這麼好,如果不留下來陪著雲侍郎,他出了事,咱倆回去怎麼跟陛下交代?”
“那你留下來,我回去。”
“可是……”
“不許可是。”秦陸白打斷她的話,目光堅定異常,“別說什麼雖然可是,大晚上的讓你一個姑娘從這麼遠的地方回去上京城,說什麼我都不能放心。你留在這裏,兩個人起碼還能互相幫襯。”
說著,他轉頭看向不遠處靜立的雲舒,心頭複雜煩亂,說不出的滋味溢滿了肺腑,忍不住刻意拔高了聲音:“雲侍郎再不會功夫也是堂堂七尺男兒,若是遇到危險,總不好不保護姑娘吧。”
不遠處的雲舒鎮定自若,回以淡淡一笑。
幼僖抿了抿嘴,瞪了秦陸白一眼。
但是見他堅持,也不好再爭執多費時間,便將手裏的燈籠塞到他手中:“你把燈籠帶上,回去的時候小心一些,不要貪快,安全為上。”
秦陸白心頭一暖,所有陰霾在剎那間盡都消散。
他倏地一笑:“知道了。”
“哦,對了。”幼僖又想起來,解下腰間的荷包,將裡頭的御令取出來,也塞進了他的手裏,“你拿著御令一起,城門的侍衛不敢不放行。如果一時間召集不了人,還可以出示御令給兵部尚書,只要說明情況,他會借兵的。”
“知道了。”秦陸白接過御令,謹慎地放進懷裏,撫了撫幼僖鬢髮,唇角彎起,忽然道,“這個御令……是不是就不用還了啊?”
幼僖抬起頭,臉色遽變,抬腳就踹:“去你的!”
秦陸白早料到她有這手,腳還沒踢過來,他人已經靈活地避開,轉過身,邊退著走,邊給她揮手:“找個地方等我,注意安全,小心一點。”
“知道了,囉嗦。”幼僖撇撇嘴,等到秦陸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轉回了身。
身後,雲舒正一臉波瀾不驚的模樣看著她,幼僖頓生臉上火辣辣的,支支吾吾的解釋:“別、別誤會,我跟他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
雲舒淡淡一笑,並未就著此事多言片語,負手於背,已施施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