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萌萌停下腳步，奇怪的看向朱鶯鶯。

    她的公婆、丈夫、孩子此時已經走在了前面，並沒有發現她的落隊。

    “三姐。”朱鶯鶯又喊了她一句，才說：“女人在世，也是得先做人，再做女人，你好好想想你這麼對咱爹孃，到底合不合適吧。”

    “我……”

    朱萌萌想反駁什麼，朱鶯鶯卻打斷了她：“你不用跟我解釋你爲了丈夫的偉大犧牲，為什麼男人從不會犧牲原生家庭？為什麼女人總是在犧牲原生家庭？為什麼女兒就成了別人嘴裏的賠錢貨？也許你念書不多，思想也不開化，但是一個男人，能認同你霸佔父母房子，讓他住進來，他到底值不值得你爲了他，而去害死你前二十年最親近的親人？如果你的女兒出嫁了，也以這樣的方式來對待你，你又會如何？”

    朱鶯鶯的連環發問，讓朱萌萌怔在原地，啞口無言。

    一旁的朱苗苗聽了，不由得想到以前的自己，她咬了咬下唇，站出來一步對朱萌萌說：“三姐，咱爹孃沒有兒子，我們這些做女兒的，就算是不能讓他們依靠，也不要再給他們添堵了吧？”

    朱苗苗的思維方式，到底是更接近朱萌萌的，所以她所說的話，朱萌萌一下就聽進去了，她愧疚的低下頭，些許熱淚從眼眶中冒出來：

    “爹……娘……對不起……”

    她聲音不大，但朱有得和張翠蘭一下就聽清了。

    朱有得因為生著病，回話之前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咳！咳咳！沒事兒，爹不怪你，只是爹年紀大了，不中用了，你有什麼困難，爹實在是沒有能力幫你，不是爹不想幫你，往後，你自己……顧好自己吧……”

    張翠蘭眨巴了一下渾濁的雙目，隨後說：“以後，要是願意回來看看我們，就來……多的，我跟你爹，也……”

    她沒往下說。

    朱鶯鶯卻接過了話茬：“不管你以後還有什麼困難，想回來要錢的話，咱家一分沒有。但你若是生存不下去，我可以給你提供一份掙錢的行當，用苦力換錢，跟男人一樣。”

    朱萌萌拿著大包小包出門追家人去了，這時的她，還完全聽不懂朱鶯鶯話裡的意思，也並沒有多在意。

    石家人溜了，圍觀的村民們也開始四散，他們在離去的時候互相說著：

    “咦，怎麼回事？咱們不是來看朱小妹笑話的麼？怎麼好像沒看成呢？”

    “是呀，我怎麼覺得倒是幫了她？”

    “可不是，那石家人不是咱們攆走的嘛？！”

    “這朱家小妹是把咱利用了呀！”

    “管她的！反正她也沒落著好！她家房子拆成那個樣子，她三姐沒得住，他們一家也住不了了！哈哈！”

    “哈哈哈，是呀是呀，這就是狗咬狗一嘴毛唄！”

    “沒文化，應該說是傷人八千，傷自己一百。”

    “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這下朱家人有得哭咯，好好的房子，沒得住了！”

    “不過這朱小妹罵架這麼厲害，我真想看她去連家鬧呢！一定很好看！徐招弟在背後把她說得那麼難聽，以她現在這個性子，能忍了？”

    “估計是忍不了，但是她剛回村，根本不知道呀！”

    “咱告訴她她不就知道了嘛？”

    “對哈，我去跟她說……”

    “哎哎哎！明天去，這都飯點了，先回去吃飯吧！”

    史善保同樣打算回家吃飯了，不過作為村長，他還是要客套的對朱家人多說一句：“老朱、小妹，那這事情就算解決了，下次還有什麼事，再找我來主持公道，啊。”

    史善保想：雖然他也沒說什麼有用的。

    朱鶯鶯笑笑：“好嘞，麻煩您了。”

    她心想，站站場也是需要的。

    等史善保也走了，朱苗苗才猛然道：“啊呀！三姐沒把地契給我們呀！”

    朱有得和張翠蘭默契的同時說：“是啊！”

    蒙著麵的朱莉莉低聲：“怎麼辦？”

    劉小花仰頭看著驚慌的大人們，學語道：“地契、地契。”

    朱鶯鶯看著單純的一家人，搖搖頭道：“你們想什麼呢？能鬧成這個樣子，三姐和她家那口子怎麼可能會把地契還給我們？我想不出兩天，他們就得把咱家這地皮轉手賣了吧。”

    朱萌萌在言語間已經透露過，她想以地契為要挾，從朱家拿錢，所以她現在目的沒有達到，怎麼會放過唯一可以變現的東西？

    至於石家人，他們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比起錢，他們顯然更喜歡朱家這棟住得舒適的新房，而且他們的話裡行間，都大有已經把這棟房子當成他們所有的意思，所以現在朱鶯鶯來了個“魚死網破”，直接把房子拆掉，他們肯定也不會把地契拱手相讓了。

    當夜，朱鶯鶯組織朱家人在院子裡住下。

    殘磚破瓦，舊布遮風。

    好在廚房還沒有拆，朱鶯鶯從外面地裏拔了幾個蘿蔔，打算給全家人做一道爆炒蘿蔔絲。

    她正劈柴，五姐朱苗苗走進來說：“我幫你生火吧。”

    “好。”朱鶯鶯應了一聲，把柴火交給她。

    這時八姐朱莉莉也出現在了門口，她仍然用布擋住了臉上難看的胎記，小聲問：“有什麼我能做的？”

    “洗幾個碗咱吃飯用吧。”朱鶯鶯說。

    朱莉莉便輕手輕腳的走進來，拿了一摞碗出去了。

    朱鶯鶯在灶上架起了鍋，舀了勺水進去先燒著，然後走到一邊切起了蘿蔔。

    她手法嫻熟，切出來的蘿蔔絲根根均勻。

    朱苗苗在灶裡添夠了柴，起身時順便看了朱鶯鶯一眼，隨即她驚訝道：“小妹，你這蘿蔔切的也太好了吧！”

    簡直是大廚一般的手法了！

    朱鶯鶯放下了菜刀，笑笑說：“還行吧。”

    朱苗苗有些不可思議，特地走到砧板前又看了一眼，才肯定的說：“真是切得好，以後你嫁人了，這手藝肯定能得婆家人的誇獎呢！”

    朱鶯鶯在等鍋裡的水燒熱，站著回話說：“姐，咱女人有好手藝，那是爲了自己，不是什麼都爲了婆家的，更不是都爲了嫁人！”

    聽她這麼說，朱苗苗頓了頓，卻問：“小妹，難道你當真要爲了掌家，終身不嫁了呀？”

    她聽朱鶯鶯今日說話的氣勢，似乎是要當朱家的“兒子”，不做女兒賠錢貨的那一套了。

    朱鶯鶯想也不想就說：“反正要我去別人家當奴/隸的話，我絕對不去！我可是要追求婚姻自由的。”

    她說罷，將一塊洗鍋用的乾絲瓜丟進了沸水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