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南是個高階心理諮詢師，他清楚自己的每一個病人是什麼情況。眼前的這個男孩，基本上可以認定是輕度妄想症，尤其是在家長無法陪伴自己的時候，忍受著孤獨和寂寞，時間久了，個別孩子就會出現這種心理。

    統籌來講，這什麼可擔憂的，答案也很簡單：這孩子需要陪伴。

    他下意識看了手錶，繼續問：“你看，照片上的人很安靜，他們只是一副簡單的圖畫，並不會說話。”

    男孩兒的眼睛眯起來了，小嘴裂開一條縫隙。

    他，發出了一種咕嚕咕嚕的聲音，十分細微。

    “對不對？”陳東南補充著。

    劉曉康抬起頭：“他們就是在說話。”

    好吧，這孩子的妄想症還有殘餘記憶的，陳東南變得耐心了：“那你告訴大哥哥，他們說什麼了？”

    “他說……他說……”

    “不用害怕，告訴我。”

    “他說他害死過一個人，另一個哥哥。”

    陳東南的手指抖了一下，一個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事件——那是在三年前，他還不是這裏的高階心理諮詢師，他的上司黃謙仁一直壓著他，所以，陳東南就在這個人的汽車上做了手腳，那是一個簡單的小戲法，只不過是油門……嗯？這件事連陳東南的老婆都不知道，一個陌生的男孩兒怎麼會知道的。

    湊巧。

    是啊，肯定是湊巧。

    如果這件事被揭發出來，他不但要被吊銷資格證，還得在監獄裏過日子。

    心理諮詢師最擅長的就是調節心態，他只花了不到五秒鐘就解除了自己的窘境，臉上的笑容依在：“小康，照片上的人是不會說話的，更不會讓你去殺人，這就是一張照片，一幅畫而已。”

    劉曉康很委屈的低著頭。

    “抬起頭來，不要害怕，你可以對我說任何事。”

    劉曉康說：“那個人叫黃錢人。”

    他再一次被震驚了，是不是有人瞭解了自己的情況？把這件事傳到了網上去？等等！黃錢人？不是黃謙仁？嗯，論咬文嚼字，他很有一套。

    “你說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劉曉康搖著腿，繼續看這張照片：“他不說話了，剛纔我沒聽清楚，好像就是叫黃錢人。”

    有些事，必須仔細認證，這關乎前途和命運。

    陳東南忍不住，開啟抽屜，從煙盒裡拿出一根玉溪煙：“大哥哥想抽菸，可以麼？”

    “嗯。”

    很搞怪的對話，陳東南有一種異樣的滋味兒，彷彿他是個病人，而對面的男孩兒纔是給自己看病的心理醫生。呵！這的確很搞怪。

    “那你知道，黃……黃錢人，這個人是怎麼死的麼？”

    “車禍死的。”

    “哦？好好的，怎麼會出車禍？”陳東南在問，他的心也在跳躍。

    “唔……照片上的你說，是你把他汽車的油門弄壞了。”

    陳東南吸著煙，撥出煙霧，從雲霧飄渺中看著對面的男孩兒。任何人——記住！是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的這麼詳細，這件事有古怪。

    他依舊保持善良的微笑，身子靠在面前的桌子上：“小康，這個世界上，沒有照片能說話，你一定是經常做噩夢吧？”

    “嗯。”

    他深吸一口氣，舒展開來，原來是夢境導致了一切。

    可是，這個男孩兒的妄想症猜的那麼準確，就差時間和地點了。

    不。

    不對頭，車禍天天都有發生，這不假，但他怎麼會知道黃謙仁的名字，儘管他說的是諧音，可這足以讓他心裏發怵。這件事，他必須要弄個明白。

    陳東南指著照片上的女人：“那這個姐姐說話了麼？”

    劉曉康搖頭：“剛纔要說的，你問了我話，她就不說了。”

    “這些都是假的，你出去不要跟別人說，是咱們兩個人的秘密，好不好？”

    劉曉康沒開口，只是點了一下頭。

    可是，這讓人不放心。

    半個小時的時間過去，初診，這個時間已經算長的了。

    母親帶着兒子坐在外面的走廊裏，父親在辦公室，指望能從陳東南那裏得到答案，他希望一切都好起來。

    陳東南的表情嚴肅，也認真：“你兒子的確在神經系統上有點麻煩，我建議先停課，留在我這邊觀察幾天再說。”

    “要留下？”劉益民撓了撓頭：“要住院啊？這麼麻煩啊？有多嚴重啊？”

    陳東南拘束的面孔綻開笑容：“沒有多麻煩，就讓他住在這邊，我觀察幾天就好，我也希望他沒什麼大事。”

    看這個父親滿目疑雲，陳東南給他吃定心丸：“你放心好了，也沒有多貴，觀察幾天，不算心理診費。之前我就碰到過這一類情況，也是在我手上治好的，他現在情況還不嚴重，要是等以後嚴重了，那就成大麻煩了。”

    說了一些，陳東南搖頭嘆息：“看你們自己，如果你們不放心，也可以帶他找別人看看。”

    他說這句話時，還在觀察劉益民的愁眉不展。

    劉益民是做生意的，別人這樣子說，那就無法再找其他人看看，會顯得有點瞧不起人。面前的人是專家，還是個有名氣的專家，他應該相信。

    陳東南補充道：“麻煩哦……我還準備帶他測一下智力的，再看看他晚上睡覺情況怎麼樣。”

    這個醫生很和善，說話的態度也表明了他的盡心。

    上學的事可以緩一緩，他一個電話就能搞定，這種精神類的疾病卻決不能拖。

    劉益民鬆懈了：“既然來看病嘛，那當然聽醫師話了。劉曉康住在這邊，那他吃住方面呢？這邊有地方吃飯啊？”

    “這個你放心，我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每頓都是三菜一湯，有葷有素。”

    劉益民放心了，他掏出皮夾裡的一疊鈔票，沒有數，直接遞過去：“感謝你盡心了，這點意思你先收下，等孩子病好了，我再請你吃飯。”

    陳東南急忙揮手：“唉唉唉！不不不——開玩笑吶，我不好收你這個錢，我是在公司上班，有提成的。你收回去，我真不能要。”

    劉益民會心的笑了，這個醫生，挺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