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徐薇從頭至尾都沒搞的明白，她自認沒有衝劉曉康發什麼火，平常的教訓，學校裡比自己厲害的老師多了去了，罰站的有，打罵的也有，怎麼到了自己這邊，隨便兇一兇，孩子就出了問題。

    她把劉曉康的作業本調了出來，上面畫着很多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幾乎每一頁的結尾處都會有。這孩子空了很多作業沒寫，如今的網路那麼發達，她是想打又不敢打，畢竟剛進校門，屁股還沒坐穩，要是被學生拍照舉報，那教師生涯就告一段落了。

    王主任去上課了，辦公室裏還有一個女老師，教美術的，姓江。

    徐薇問：“江老師，劉曉康喜歡畫畫，他在你課堂上是不是很認真啊？”

    “沒有太在意，我上課就是等下課鈴聲，呵呵，”江老師三十多歲，很成熟，笑的也開朗：“我跟你不能比唉，你是教英文的，高材生。我教美術，跟音樂課的黃老師都是來混飯吃，呵呵。”

    看徐老師那麼頭疼，她起身過來：“怎麼回事啊？怎麼突然問到我的？”

    “你看看，你本子上全是他畫的，作業不寫，就是畫這些五官。”

    “哦……”江老師想起來了：“劉曉康不是很出名嘛，他成績一直很差，過去不在我們學校吧？是轉校生吧。”

    “嗯，從南海學校轉過來的，那邊是公立的，他成績太差，學校直接勸退了，這個事王主任告訴我的。哎喲……我已經無語了，這個孩子成績差，還不肯學，慢說是單詞了，就是簡單的單個字母，他都讀不起來。”

    江老師指著自己的太陽穴：“他可能這裏有問題。”

    很明顯的暗示，徐老師接著話說下去：“你說的是他腦子有問題啊？是智力不如平常人麼？”

    “可能，哎喲，你就不要問這些事了，該怎麼教就怎麼教，又不是你英語一門，劉曉康語文數學不也拖後腿麼。他爸爸有點錢，給學校贊助了，得過且過吧。”

    話是這麼說，可是私立學校的老師都要講績效考覈的，平均分數差，獎金就沒有，靠基本工資吃飯，那能有多少錢。

    ……

    醫院，劉曉康做了檢查，看的是精神科醫生。

    父親劉益民站著，老婆陪兒子坐，等醫生看結果。出了學校的門之後，劉曉康就沒鬧過，現在看起來也基本正常。

    “胡醫師，孩子沒有什麼大毛病吧？”

    醫生還在聽男孩兒的心跳，邊聽邊說：“大毛病沒得，他在學校的時候，就是一直說話，不停啊？”

    “嗯，老師都嚇到了，過去不也是這個毛病麼，我們也是來找你看的。”

    胡醫生坐正了：“嗯……孩子看起來一切正常，他是不是不愛學習？如果他天生對學習排斥，我建議你們可以請個家教，回家去教他。”

    老婆楊文芳託着兒子的臉蛋：“還有這種病吶？”

    “很可能是這種問題，不能說是病，只好說是一種心理障礙。你們要是不放心，我建議去找省裡頭專門的心理醫生看看。他還小，應該能糾正的過來。”

    過去，父親忙於工作，一心賺錢，很少陪兒子，母親也是，這種家庭裡，劉曉康始終是一個人玩，一個人忙，最多跟爺爺去公園玩。劉益民自己認為，大概就是這種長期的雙親疏忽，導致兒子出現這種毛病。

    “胡醫師，你認識什麼心理醫生吶？我們兩個都太忙，沒有工夫去省裡唉。”

    劉益民打斷他老婆的話：“什麼工作唉，孩子上學是頭等大事。明天休息一天，我們帶他去省裡看病。”

    胡醫生給了個地址，是他的同學，在省裡一家很大的心理治療機構工作，在業內也算有名了，每天去看病的人都要先預約排隊。

    劉益民一個電話就給學校請了假，第二天一早就去省裡。

    今天不是週末，人不多，等了十幾分鍾就到了劉曉康進門。醫生姓陳，他向大人瞭解了情況，就讓家長都先出去，心理治療要單獨與小孩溝通。

    辦公室內，一張桌子，面對面坐著一個成人和一個小學生。

    陳東南雙手合十，很和氣的看著劉曉康：“你喜歡吃巧克力麼？”

    “嗯。”孩子點點頭。

    陳東南從抽屜拿出德芙巧克力，遞過來，劉曉康自己拆開，吃。

    “我也很喜歡吃巧克力，心情好。我還經常跟朋友出去玩，你有什麼朋友啊？”他看劉曉康很拘束，儘量保持笑臉：“不要害怕，你爸爸媽媽就在門外，有什麼事，你可以跟我這個哥哥說，我給你保密。”

    “你是叔叔。”

    “呵呵，大哥哥，叫叔叔太顯老了。”

    劉曉康嘟囔著嘴，兩條腿在凳子前面搖搖晃晃：“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那不一定，我見過的事情太多了，只要你說，我就信，說不定你說的這些事，我也見過。”

    劉曉康低著頭，咀嚼著巧克力：“我能跟照片上的人說話。”

    這確實不簡單，要在平常，陳東南可以將面前的人歸類為重度精神病了。可是，這個小男孩還能正常和人對話，而且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那麼，他就不是精神病，可能是某種妄想症。

    陳東南傻笑著：“那照片上的人都跟你說什麼啦？”

    “他們說，我會殺人。”

    “哦，人人都可能殺人，但我們是好人，是乖孩子，要聽爸爸媽媽的話。”

    劉曉康垂著腦袋，眨巴眨巴眼睛：“照片上的人對我很兇，他們說，如果誰對我不客氣，我也對誰不客氣。”

    “是啊？那你有沒有對誰不客氣過呢？”

    劉曉康想了過去的一件事：“我鄰居家有一條狗，大狼狗，很兇，我害怕。我就希望它死，然後它就死了。”

    雖然是孩子話，聽上去天真，陳東南卻沒有絲毫的認為好笑。

    他拿出一張照片，是自己和老婆在結婚前拍的婚紗照。

    這張照片擦著桌面推過來。

    “你看看，這張照片上的人會說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