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賭場被徹底查封了。

    因為徐丞相的頂包，皇上沒有命人深入調查賭場背後的東家。

    太子也因此保住了皇上最後的那點信任。

    這給了蕭起發展的機會，他先出色的完成了天宗交給他的政務，後是上交的政論討得了天宗的歡心。

    他如今已經有超過太子威望的趨勢，武將因為曾經與蕭起共同在戰場廝殺，大多站在蕭起這一邊。

    蕭起這個人又是一個十分謹慎，不會讓人抓住把柄的人，文臣也挑不出他的錯。

    而此次太子一案，皇帝派遣蕭起，親自帶人去查封了賭場。

    這更是一種明顯的暗示，蕭起有希望與太子競爭，究竟鹿死誰手，愈發不明朗了。

    那幾日林朝凰爲了避嫌，不讓太子懷疑自己的忠心，日日跑去太子府邸中喝茶商討。

    商討的內容，大多是關於太子未來應該怎麼做。

    蕭則承對這個話題倒是樂此不疲，林朝凰也甘願奉陪。

    能夠為太子指明一條很錯誤的道路，林朝凰還是非常樂意的。

    至少到目前為止，所有事情的發展方向都是很好的，與林朝凰的計劃並沒有什麼出入。

    太子經過林朝凰幾天的分析，已經對這條錯誤道路深以為然，真以為是什麼康莊大道。

    無孔不入，這個成語是十分有道理的。

    這條康莊大道對於太子來說不是什麼陌生的道路，他曾經千百次地走過，但是沒有貫徹下去。

    林朝凰不過就是把太子的貪念無限地放大了而已。

    這條道路就是貪髒。

    古人云，要得天下無非三件，錢權兵。三者可得其二者，得天下。

    林朝凰知道太子很需要錢，籠絡那些官員，舉辦一些宴會，沒有一樣不是需要錢的。

    而且，林朝凰隱隱約約覺得，太子應該還有一個很隱秘的，需要大量錢財的活動。

    這個活動或許會成為自己扳倒太子的關鍵。

    再說回這賭場，它是太子錢財的主要來源，沒了賭場就好像失去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任由太子有再大的本事和能耐，也沒法施展。

    所以太子現在最著急的就是沒有錢路。

    林朝凰的目的很明確，弄出這麼些事情，她就是要太子沒有錢，就是要把他逼到絕境裡，讓他狗急跳牆。

    很顯然她已經要成功了。

    太子因為她的示好和能力已經對她有了初步的信任，現在太子的小產業已經全部轉交給她來打理了。

    根據太子的指示，近來幾日，那些小產業沒少收受其他官員送來的財物。

    林朝凰都一一記下了，也留下了不少的證據。

    今天天氣很好，臨近黃昏了，依然很溫暖。

    林朝凰難得有一天清閒，就自己一個人在家裏，練練劍，喝點酒。

    雖然說最近和蕭起的關係不是很好。但自己終究是對蕭起是有承諾的，還是要助他一臂之力，最好還是見一面吧。

    這樣想著，林朝凰放下手裏的酒杯，披上了自己的披風，出門去了。

    蕭起說過，如果有需要見他的話，就到盛光茶樓去，掌櫃的自然會聯絡他。

    傍晚，林朝凰帶著最近收集的證據去了盛光茶樓，掌櫃一看見是林朝凰，便很熱情的招待了她。

    讓她坐在大廳裡等候一會兒，掌櫃轉去後屋通知蕭起。

    這個時間的盛光茶樓裡安安靜靜的，一個人都沒有。林朝凰等在原處，四下張望著。

    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似乎是左洵昭。

    可是這個身影在樓上的包間門口一閃而過，林朝凰還沒來得急看清楚，也沒來的及想清楚，就看見蕭起出現了。

    看見林朝凰，蕭起似乎是很高興，罕見地在臉上帶著點微笑。

    “終於肯見我了？已經等你好久了。”

    林朝凰淡淡地回答：“最近我收集到了許多關於太子貪贓的證據，我如今已經獲得了太子的信任。下一步，我準備繼續引導太子犯下更大的過錯。”

    “只有大錯誤，只有大的錯誤才能一擊致命。小的錯誤堆積再多，也不會讓太子一下子就倒臺的。”

    蕭起點點頭，將手中的奏摺遞給了林朝凰。

    “你看一看，每年四五月份西北都會有乾旱，每年六七月份蜀中都會有洪災。”

    林朝凰翻開那份奏摺，是西北地區地方官呈交上來的。

    奏摺中，事無鉅細地描述了西北地區乾旱的場景，希望朝廷能夠撥款賑災。

    “我不太明白殿下是什麼意思。”

    林朝凰這樣聰明的人，都沒有能夠理解蕭起的意思。

    “最近朝廷的局勢變化莫測，你不上朝，不懂很正常。我的意思是西北地區年年都會撥賑災款，但年年賑災款都不夠。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還能因為什麼，不過就是貪贓罷了。”

    “對，就是貪贓。前些日子西北已經換了一批父母官，就是因為貪贓才被撤職的。”

    蕭起看著林朝凰若有所思的樣子忽然笑了出來。

    “殿下笑什麼？”

    “朝凰，有你陪在我身邊真好啊。”

    林朝凰愣住了，蕭起這個人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

    前些日子，給她下藥，把她抓起來。

    今日見面，又格外溫存。

    蕭起見林朝凰沒有動作，便伸出手來，想要摸摸林朝凰的頭。

    “殿下請自重。”

    蕭起實在沒有想到，林朝凰竟然會對他如此疏離。

    剛剛的好心情，此刻間灰飛煙滅。

    他再一次板起臉，嚴肅的問道：“程英，是你殺的吧？”

    “殿下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呢？”

    這一次，林朝凰終於抬起頭直視著蕭起的眼睛。

    她的眼神格外倔強，像是離群的孤狼死不認輸的模樣。

    蕭起曾經以為林朝凰是一個好拿捏的，她的卷宗握在自己的手裏，她有承諾握在自己的手裏，她的身份也握在自己的手裏。

    他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害怕林朝凰這個人。

    他蕭起是一個從深宮裏爬出來的人。他不應該有感情，他不應該爲了誰去破例。

    可是事到如今，他才發現，林朝凰一個眼神就可以威懾他。

    他對林朝凰那可怕的佔有慾，就是他向林朝凰認輸的原動力。

    “你想告訴我真話還是假話呢？”

    蕭起的聲音弱了下去，他忽然也想聽聽林朝凰內心的聲音。

    “不是我。我沒有殺他，他不過是自殺了。”

    林朝凰說的那樣漫不經心，好像這件事情真的和她無關一樣。

    這氛圍詭異，林朝凰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店家剛剛說賑災款的事情，我已經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讓我勸說太子借治理洪水的職務貪贓枉法，是嗎？”

    “對。”

    “好，我知道了。”

    “既然證據已經帶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林朝凰覺得多和蕭起呆一秒鐘都是一種煎熬。

    和蕭起待在一起，總覺得身上像是有無形的籠子一樣緊緊的被束縛著。

    林朝凰開始有點想念左洵昭。

    那種自由瀟灑的感覺，到目前為止，只有他一個人能帶給林朝凰。

    和左洵昭一起，她什麼都不必擔心，只要做好她自己就夠了。

    林朝凰不再停留，站起身來，離開了盛光茶樓。

    出來盛光茶樓沒走幾步，身後忽然出現一個人，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向小巷子裏帶。

    林朝凰十分冷靜，屏住呼吸，一掌打向了身後。

    就在轉身的一瞬間看到身後的人竟然是左洵昭。

    “怎麼是你呀？幹嘛要用這種方式？”

    齊遇溪笑了起來，說：“四殿下的人剛剛在跟蹤你，我不用這種方式怎麼能不動聲色解脫你？”

    “其實每一次我從盛光茶樓離開，蕭起都會派人跟蹤我，我都習慣了。話說，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我奉皇上之命，來調查盛光茶樓的背景。”

    齊遇溪靠著牆，坦誠的樣子讓林朝凰覺得實在好笑。

    “那你查到了？”

    “當然。看見你，我就算是查到了。你出現的地方，一定是四殿下的地盤。”

    齊遇溪饒有興致的看著林朝凰微微發怒的表情，笑了起來。

    林朝凰瞪了齊遇溪一眼：“難道我還要誇誇你的聰明才智嗎？”

    忽然，林朝凰看見齊遇溪靠著的牆上，有幾道細小的血跡。

    她看了看齊遇溪，眼前人的嘴唇有一點發白，很明顯是受傷了。

    “你，受傷了，為什麼不說？”

    齊遇溪輕輕地笑了起來：“盛光茶樓裡有一個密室，我想探個究竟，結果不小心被毒箭傷到了。我大約是要死了吧，死之前很想跟你說說話啊。”

    還沒等齊遇溪反應過來，林朝凰伸出手撞進了齊遇溪的懷裏。

    在這個黑暗的小巷子裡，兩個彼此救贖的人，相擁著。

    這個早在一年半之前就應該有的擁抱，一直等到了劫難之後才終於圓滿。

    “你不會死，放心吧。因為，那箭上的是易筋散。”

    林朝凰自覺失態，後退半步，抓過他的手，用力揉著那個可以解開易筋散的穴位。

    穴位揉開了，齊遇溪看著林朝凰紅透了的臉，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