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失去信任
從餐館出來與左洵昭分開以後,已經是酉時,街上仍然有很多人。
商販來來往往,人家燈火通明。
林朝凰的手裏拿著一盞漂亮的花燈,是剛剛左洵昭送給自己的。
其實,熱鬧的街市依然很吸引她。
可是林朝凰有點累了,沒有心情再逛了,於是就向家的方向走去。
忽然背後有一個熟悉的氣息靠攏過來。
她瞬間警覺起來,用餘光偷瞄著身後的黑暗。
林朝凰一拳打向了那個正在靠近她的人。
然後蕭起出現了,他握住了林朝凰的拳頭。
她鬆了一口氣,正想要和蕭起說話,沒想到蕭起一記手刀將她打暈在地上。
林朝凰的世界寂靜了。
看著被打暈的林朝凰,蕭起的眼神愈發冰冷。
自己滿心歡喜買了漂亮的糖人,想要送給林朝凰,便親自到擂臺那裏去找她。
可是,她不在,打雜的人說她跟著那個左丞相走了。
他便一路問著找到了她,只看見她和那個左丞相站在一起,在餐館的二樓看煙花。
林朝凰臉上的笑容是那樣耀眼,就像是當年在上京時還沒有經歷家破人亡的林朝凰一樣。
林朝凰從來沒有對他露出過這樣的微笑。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和林朝凰是一個世界裏的人了,可是這一幕的出現就像是重錘,砸破了他所有的美夢。
蕭起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左洵昭是知道林朝凰是女兒身的,他也知道林朝凰大約是喜歡左洵昭的。
但是不行,林朝凰必須屬於自己。
必須屬於他蕭起,誰也不能奪走他的太陽!
蕭起蹲下來,看著林朝凰漂亮精緻的容顏,看著她緊閉的眼睛,蕭起的手附上林朝凰的嘴唇。
而後,他忽然發了狠,站起身來,抓過身後的茶盞,一盞涼茶潑在了林朝凰的臉上。
那對漂亮的鳳眸終於張開了,林朝凰看著他,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等到林朝凰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人已經身處在盛光茶樓了。
林朝凰試圖站起來,但是卻覺得渾身癱軟,四肢發麻。
是易筋散。
早些年,林朝凰經常用這種東西制服敵人,這種藥叫人四肢無力,失去行動能力,是一劑很厲害的藥。
抬起頭,看見蕭起一臉冷漠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蕭起居然給自己用這種藥?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她林朝凰可不怕這些。
“你這是做什麼?”
林朝凰看著蕭起駭人的眼神,心裏想著要多拖延一點時間。
她知道蕭起這個人與表面上看起來並不相同,實在不是什麼善類。
如今這樣對待她,她實在是看不透,究竟為什麼?
她並沒有失掉一個作為鋒利快刀的本分,林朝凰實在好奇,這個四殿下到底是怎麼想的。
“做什麼?”蕭起的臉上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
“我做了什麼?”
聽蕭起這樣說,林朝凰越發雲裡霧裏。
“你與那個左丞相到底是什麼關係?我纔是你的主子,你給我看看清楚。”
蕭起的語氣像是對著一條狗,一條不忠的走狗。
林朝凰看著蕭起半響,猛的笑了出來。
她知道這是蕭起的佔有慾爆發了。可是她不過是蕭起的一把刀,盡心盡力為他做事就夠了,在情感上與蕭起可沒有什麼瓜葛。
這樣的佔有慾,林朝凰可不為蕭起買賬。
“你笑什麼?”蕭起看著林朝凰的笑容,想起來了剛剛在餐館樓下看到的,視窗處林朝凰那個耀眼的笑容。
他一下子走上前,用雙手狠狠地掐住了林朝凰的下巴。
蕭起的眼尾染上了一抹猩紅,他像一個嗜血的妖怪,惡狠狠的盯著林朝凰。
似乎是想要把她拆吃入腹,他恨不得毀了林朝凰所有的笑容。
讓林朝凰再也笑不出來,讓她只能對著自己一個人笑。
“林朝凰,我警告你。你是我的一把刀,你只能為我效忠,至於那個左丞相,他不過是我父皇還安插在太子與我之間的另一把刀。你給我離他遠點。”
林朝凰輕輕抬起眼睛,問道:“蕭起,我在你這到底算什麼?如果真的是一把刀,你這麼在意我的心幹什麼?如果不是一把刀,那你有沒有相信過我這個人呢?”
蕭起沉默了一下,繼而開口道:“林朝凰,不要挑戰我的底線。你所要做的就是聽從我的話,完全真的為我效忠,這就夠了。”
這易筋散的效果還真是不同凡響啊,林朝凰不動聲色地揉著自己手腕處的一個穴位,這是父親在世時曾教給自己的,破除易筋散效果的方法。
手腕處這個穴位終於被揉開了,林朝凰騰地站了起來。
她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擋在身前,又推開了聖光茶樓的窗子。
“殿下為什麼不肯相信我?”
“從此以後我為殿下做事,但是請殿下不要再這樣擺佈我,我林朝凰從來不喜歡任人擺佈。說實話,若不是為家人報仇,我林朝凰這輩子都不會願意與殿下這樣的人為伍。”
“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你不是最重承諾的嗎?”
蕭起急了,大吼了出來。
“是啊,我還記得,所以我不會拋棄殿下一個人行動,我會幫助殿下,但是我不會再相信殿下了。”
說罷,林朝凰翻身從窗子跳了出去。
上元節過後的第一個清晨,太子蕭則承天不亮就去金鑾殿前跪著,以示自己悔過的決心。
可惜天公不作美,臨近清晨時下起來了一場大雪。太子跪在雪中,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來,即便披著披風,也依舊瑟瑟發抖。
就因為程英那個蠢貨的提議,他現在不得不在這裏跪著。
上元節上一樁命案導致父皇對自己的意見愈發加大。本想著是要用摔跤來討好父皇,沒想到竟把自己搭了進去。
太子想到自己徐承安對自己的勸告。
真真是悔不當初。
看來這程英是不必再用了。
倒是那個於煥生昨日特地為他攔下了牢獄之災,肯為自己出頭,又很有計謀,是個可用的人才。
太子輕微的活動了一下跪著的雙腿,真是痠痛啊。
這金鑾殿前的地磚本來就堅硬無比,再加上下大雪寒冷。
蕭則承在心裏暗暗嘆息,自己這雙膝蓋是不能要了。
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只有他自己一個孤單單的背影。
忽然身後多了一層溫暖,太子回過頭,看著徐承安給自己加上了一層披風,然後屈膝跪在了自己的身邊。
“你怎麼來了?你是不必與我一同受罰的。”
“殿下不是在這嗎?我是殿下的太子妃,自然要在這裏。”
“天寒地凍,你一個女兒家怎麼能夠承受得了呢?不要胡鬧,趕快回去。”
“殿下不知道,我幼時失去了生母,在後宅裡過得很艱辛。我的父親有三四房小妾,每個小妾都有兒子女兒,他們虎視眈眈的看著我,就因為我是這府中唯一的嫡女。
他們仰望著我,又恨不得將我拉下水。他們想要成為我卻還要毀掉我,所以我就盼著嫁人,離開那個魔窟。
然後我嫁給了殿下,殿下你人很好。我知道殿下不喜歡我,可我也從未聽說殿下沾花惹草,所以我發誓要與殿下共進退。
殿下是我的夫君,出了事情自當夫婦二人榮辱與共,一併承擔。”
徐承安的神色堅定,就像是最令人痴迷的溫柔鄉。
他聽說過徐承安在徐家過得的確是很艱難,可這也是他第一次聽徐承安提起自己的過去。
蕭則承看著自己的妻子,這個自己從沒真心喜歡過的妻子。
他與徐承安本就是政治聯姻,沒有多喜歡。他也沒有想過要去了解自己的這位正妻,不過是一個聯姻的物件罷了,面子給足就夠了。
他想要的不過就是奪權路上的一個依靠罷了。
再加上徐承安這個人看起來柔柔弱弱,像一朵小白蓮花一樣。這並不是他喜歡的型別。他喜歡的女人是那種聰明溫柔而又堅忍不拔的。
經歷此事,他也可以看出徐承安實在是有幾分智慧,看的通透,行事利落。
而如今徐承安還主動陪自己跪在這裏,可見是有十分的真心。
漫天的大雪裏,徐承安如白瓷玉一般的面板上落滿了雪絨花。
暗紅色的冬服在她身上是這樣華貴而又美麗。
她被凍的通紅的臉頰,有一種破碎的美感,那是從無數苦難中沉澱出來的質感。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動搖著,很快就要土崩瓦解了。
那時蕭則承的心牆,正被徐承安一點一點敲開,深宮裏沒有的真心,他卻見到了。
他不願意失去這樣乾淨的真心,他看著徐承安,輕輕地笑了起來。
蕭則成知道,是真的有東西動搖了。
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心動。
蕭則承默默地湊近了徐承安,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微笑著說道:“夫婦一體,榮辱與共。”
徐承安愣了一下,也同樣緊緊地握住了蕭則承的手。
只得落雪滿頭顱,人間也算有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