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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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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殺人,本王就殺了你

    京城中有一家名為盛光的茶樓十分有名,專門為那些江湖門派做生意之人提供絕對保密的議事場所。

    這盛光茶樓也奇怪,明明是保密場所,卻身處鬧市,街上來來往往全都是百姓商販。

    今夜的林朝凰披著斗笠一身深暗色衣衫,快速的行走在街上,在人海的包裹中,濃重的夜色裡幾乎看不清她的身形。

    她來到盛光門前,衝着門童晃晃手中的令牌,輕車熟路地閃進了茶樓。

    茶樓裡燈火通明,可是卻空無一人,她被侍女帶著上了二樓的包間,厚重的木門被推開,蕭起坐在裡面。

    蕭起,正是這茶樓背後的主人。

    自從那晚拒絕了蕭起,她與蕭起還沒有見過麵。

    如今看蕭起這般淡然的坐在這兒,林朝凰有一點捉摸不透,不知道蕭起是否還介懷。

    自己也不過是蕭起的一把刀,何必有這麼多感受呢?

    林朝凰想到這裏,淡然地坐下,等待門關後從懷中拿出太子賭場的地形圖鋪在了桌子上,一如往常地說道:“殿下,這是我打探到的賭場的地形圖。”

    “嗯。”

    這個字幾乎是完全的鼻音,蕭起的樣子看起來漫不經心,他伸出手指,點了點地形圖上的一處問道:“這人最多的地方,我要亂子從這裏開始。”

    “至於這是什麼亂子,你不用管,你只要在上元節時幫我殺一個人就夠了。”

    林朝凰知道,要想復仇,必然要付出許多代價,可沒有想到,這開始的路就要用別人的屍骨去堆積了。

    她深吸一口氣,反問蕭起:“製造亂子有很多種途徑,沒必要非得用人命這種方法吧。”

    空氣沉默了下來,過了半晌,蕭起一聲嗤笑打破了這詭異的氛圍。

    他是在嘲笑林朝凰的幼稚,笑她的仁慈和善心。

    要知道,在權力的鬥爭裡,誰手下留情,誰就是在自取滅亡。

    若今日問出這話的是他任何一個手下,蕭起都必然會狠狠賞他一嘴巴,然後告訴他:

    不殺人,本王就殺了你。

    但是眼前的,是林朝凰。

    他就喜歡林朝凰心底這點子光明,不能讓她太厚黑,像自己一樣。

    但是,這江山太誘人了,遠比兒女情長更重要。

    只有拉林朝凰共赴黑暗,他蕭起才能坐穩這江山。

    對不起了,我的太陽,等我坐到最高處時,再把你從這趟渾水裏撈出來吧。

    蕭起緩緩地收起了微笑,認真地看著林朝凰,他的語氣很輕很輕,但卻是實實在在的詰問:“朝凰啊,你忘了嗎?你答應過我,會陪我走到最後的。你會助我拿下皇位的,你不記得了嗎?”

    “你不想給林家報仇了嗎?我要你殺的人,也並不完全無辜。”

    林朝凰看著蕭起的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

    父親將她從小到大都當做男子培養,一直以來告訴她,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只要是自己的承諾,就不應該違背。

    她咬咬牙,問道:“你要我殺誰?”

    “沒有特定的人,哪個官員家的子女在上元節那日去賭場,你就給我殺了誰,這官越大越好。”

    從盛光茶樓出來的時候,林朝凰覺得有一點恍惚。

    隨便一個官家子弟,只因爲這人去了賭場就要被殺死,何其無辜?

    她這樣做又與惡魔有什麼不同?與當年太子所做又有什麼不同?

    思量之中,身後傳來一聲喊叫:“閃開!”

    一個騎馬的人從長街不遠處呼嘯而來,而林朝凰不知何時竟然晃悠到了街的中央。

    來不及反應,另一雙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將她一把攬進了懷裏。

    隔著斗笠的輕紗,齊遇溪的氣息輕輕打在林朝凰額頭。

    他低聲:“沒事吧,於大人。”

    林朝凰輕輕推開他,有點尷尬地道謝:“多謝左丞相。”

    正要離開,卻聞到了齊遇溪身上的酒香味道。低頭一看,齊遇溪的手裏,拎著兩壺林朝凰最愛喝的女兒紅。

    這個味道的女兒紅,只有上京一家老酒坊能做出來,並且十分難得。

    林朝凰自從前年大雪以來,就再也沒有喝過,說實話是真的十分想念。

    似乎是感覺到了林朝凰的目光,齊遇溪寵溺地笑了起來,道:“我近來新得了兩壺上好的女兒紅,正愁無人對飲,不知於大人可否賞光?”

    這不是正中林朝凰下懷?她迅速的盤算了一下,似乎自己現下與這位左丞相還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共飲一杯風險也不大。

    她笑了起來,迴應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左丞相了。”

    左丞相的住宅坐落在距離街市不遠的一處安靜地方,院子不大,卻極為雅緻。

    院子裡積著那日下的雪沒有清掃,一株梅花紅得格外惹眼。

    兩人坐在廊前,一人手執一壺酒,坐在火爐邊對飲。

    林朝凰幾口酒下肚,有了幾分微醺的意味,看著眼前人,忽然想到,這位左丞相,身居高位想必也是從暗無天日裡爬起來的,或許可以解了她的疑惑。

    “我有一不解,不知丞相可否能解。”

    “不妨說來聽聽。”

    “爲了一己私慾,殺死一個無辜之人做墊腳石,是不是太過無恥?”

    看著林朝凰皺起的眉頭,像一個落魄的小貓兒一樣無助。

    齊遇溪想起在自己北辰時,與士兵走散誤入皇帝的獵場,才僥倖得救。後來,他爲了在北辰有一席之地,便為北辰那不滿十五歲的毫無實權的小皇帝賣命。

    他的手上,也沾滿了鮮血。

    每一個死去的人,都不是什麼無辜之人,所以齊遇溪也很少愧疚。

    蒼蠅不叮無縫蛋,他們不摻和到權力之中來,不去擋人路,自然不會有人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

    可是林朝凰這不一樣,既然是無辜之人,必然會背上沉重的罪惡感。

    眼前人的脆弱讓他覺得心都要碎了。

    齊遇溪猛喝一口酒,看著林朝凰:“於大人,那就不要殺無辜之人。”

    “選一個不無辜的人,也算是替天行道。”

    林朝凰瞪大了眼睛,疑惑道:“如何找一個不無辜之人?”

    “你若相信我,現在你告訴我實情,你何時動手,在哪裏動手。”

    “上元節當晚,太子賭場。”

    “好。我會把戶部侍郎胡曉年之子胡歷年引到賭場,他這個人強取豪奪不是一日兩日,也私下替太子洗過不少黑心錢,實在算不得無辜。”

    “那一言為定。”

    林朝凰舉起酒壺,碰了齊遇溪的酒壺一下,就算是盟約了。

    繼而又是幾口烈酒下肚,酒壺都見了底。

    這下子林朝凰的醉意上了頭,她眼睛裏帶著淚,忽然湊近了齊遇溪,痴痴地看著他的臉說:“你知道嗎?你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他也是這樣為我出謀劃策的。不論我多胡鬧,他都會替我想一個萬全之策,叫我全身而退。”

    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砸在地上,這是林家覆滅以來,林朝凰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的哭。

    她見過最美好的人生,如今身處地獄,就越發心痛。

    “我的溪哥哥啊,我好想他啊。還有阿爹,阿孃,齊伯伯,他們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林朝凰的聲音愈發微弱了下去,終於,她睡了過去。

    齊遇溪看著林朝凰趴在自己的懷裏,眼尾那一抹紅,刺激著他。

    他恨不得現在就摘下自己的人皮面具,告訴林朝凰:小朝,溪哥哥沒有死你不是隻有一個人。

    可是他不能,他只有隱藏起來,才能更好地保護林朝凰,才能為林齊兩家復仇。

    對不起,小朝。我現在還不夠強大,等我能夠為你遮擋下一切的時候,我一定帶你走,帶你遠遠的離開這吃人的上京。

    “表弟大人,表弟大人!”

    林朝凰忽的一下張開了雙眼,眼瞧著自己躺在自家床上,於誠一臉擔憂的瞧著她。

    “誒呦,你可算是醒了,這都日上三竿了,幸好你官職小,也不用上朝,否則你一天得被砍八百次頭。”

    “我,這是,這是怎麼回來的?”

    記憶中,自己不是在左洵昭家裏喝酒嗎?怎麼回家了呢?

    “呦呵,喝斷片了?”

    於誠的表情相當臭屁,要不是林朝凰想知道到底怎回事,她一定狠狠揍於誠一頓。

    “昨晚上,那個什麼左丞相,把你抱回來的,還是走的後門,還囑咐我一定別讓旁人知曉。”

    “你和那個左丞相不會有點什麼吧?”

    “滾!”

    林朝凰指著門,於誠灰溜溜地就出去了,臨走露個頭。

    “那啥,早飯是清淡小粥,在那個桌子上呢。那湯,醒酒。”

    一聽醒酒這兩個字,林朝凰立馬翻臉,挑眉。

    “滾快點!”

    “誒,得嘞。”

    坐在飯桌前的林朝凰,終於把所有事情都捋了個清楚。

    清醒過來的她,有點後怕,自己就這樣不謹慎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左洵昭,若是自己的計劃身份暴露怎麼辦?

    不過說來也奇怪,為什麼自己總是如此沒來由的相信左洵昭?

    自己明明一向十分謹慎啊?

    不過既然都已經如此了,就只能相信左洵昭了。

    但願他不會辜負自己的這份信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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