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於誠起了個大早，排隊給林朝凰買了上京特色的水晶餃。

    原本是想著叫林朝凰多睡一會兒，再吃早餐。

    可是太子府早早就便派人來候著，請林朝凰過去赴宴。

    林朝凰匆匆忙忙地洗漱，就來不及吃這美味的水晶餃，只好帶著上了轎子。

    太子府在距離皇宮最近的街市裏，離林朝凰住的地方南轅北轍，相去甚遠。

    於誠跟著轎子，隔著轎簾就聞到水晶餃的味道，他口水都快出來了。

    “大人，你給我也吃一口唄。我這大清早給你排隊，也沒吃飯呢。這餃子也太香了吧。”

    林朝凰噗嗤一下就笑了出來，於誠這個人沒什麼天分，也不會謀劃。但是他簡直就是開心果，若這枯燥黑暗的日子沒有於誠，會少了多少樂趣啊。

    她立刻將剩下的所有餃子都從小窗遞給了於誠。

    “慢點吃啊，吃相好看些，可別丟了我的人，這街上這麼多百姓。”

    林朝凰故意逗著他，在歡笑中到了太子府。

    這是林朝凰平生第一次來太子府，以往都是在街上路過，從未真正進去過。

    朱漆的正門相當氣派，有兩個小廝引著她，進了花園，又走上了一處小廊。

    從這小廊上，便可以看清宴會的全貌了。

    東尋男女之間並不拘束，民風算得上是開放。

    女眷與男賓同坐在一席之間，曲水流觴的宴桌十分精巧，可見是花了心思的。

    受邀請的大小官員三五成群吟詩作對，女眷互相寒暄著。

    這其中也不乏有些略熟悉的面孔，但都認得不真切，構不成什麼威脅。

    林朝凰觀察著，一時之間沒有注意眼前的路，等她收回視線，迎面走來了一個女子，躲也躲不掉了。

    這女子一身淡色華服，高高綰起的髮髻為她平添幾分氣質，小鹿一般的眼睛，看起來楚楚可憐。

    “臣參見太子妃娘娘。”林朝凰立刻低下頭行禮。

    此人正是當朝右丞相嫡女，太子正妻——徐承安。

    若說回到上京，誰是林朝凰最不想碰見的，就非徐承安莫屬。

    十歲前，林朝凰曾與這些官家子女在一起上私塾，其中最欣賞的就是徐承安。

    雖然徐家與她林家交惡，但是徐承安此人的謀略才華不能不讓人佩服。

    徐承安生得一副極單純的皮囊，一眼看上去，一定是不會起戒心。

    但是，偏這樣的皮囊之下，是最狠辣的一顆心。

    林朝凰曾聽說，徐承安以自己一己之力，將整個徐府後宅收拾的服服帖帖。

    雖說她一直以面具示人，可這徐承安見過自己，未必不會認出自己。

    若是此時暴露在徐承安面前，便是必死無疑。

    徐承安微笑著，伸出手虛扶林朝凰一下，對上了林朝凰那對鳳眸。

    林朝凰得體的笑著，絲毫不畏懼的看著徐承安，以這種方式將懷疑降到最低。

    果然，徐承安的眼光裡多了幾分探尋。

    “大人，與我的一位故人很有幾分神似。”

    “娘娘說笑了，鄙人是粗俗人，有生以來頭一次進京。”

    徐承安沉默一下，再一次展開笑顏：“無妨，想是我的感覺出了錯。大人入席吧。”

    林朝凰側過身，為徐承安讓出路來，而後背過她向宴會走去。

    “林朝凰！”

    一記冷不丁的呼喊，林朝凰差一點就下意識的回頭了。

    她定在原地，緩緩轉過身，掛上一幅毫不知情的面容道：“娘娘可是記錯了微臣的名字？臣姓於，名煥生。”

    這一次，徐承安終於發自內心的微笑了一下，道：“是啊，看我這記性，於大人別介意啊。”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廊。

    她淡紫色的裙襬消失在拐角處時，林朝凰轉過身輕輕笑了起來。

    若是往年的林朝凰也許會沒了耐力，慌了神。但如今用這招來對付她已經沒有意義了。

    她林朝凰早就不是那個扛不住心理戰的小姑娘了。

    才落座，宴會就正式開始了。

    所謂宴會，無非是擁護太子的朝臣湊在一起，吟詩作賦給太子歌功頌德。

    其中有一個人多次側目看向她，林朝凰事前打聽過，這人名為程英，是太傅，太子的老師。

    程英是狀元郎，年少有為那一類人，最是心高氣傲，也最得太子信任。

    如今來看，這位程太傅對自己似乎並不是十分善意啊。

    不過沒關係，以後她有的是辦法對付這個孤傲的狀元郎。

    但是現在她需要一個實質性的機會。

    這個契機必須一招中地，迅速獲取太子的信任。

    朝中局勢時時刻刻都有可能發生變化，越早出手，越容易扳倒太子。

    這個宴會這樣開下去是不會有機會的，那不如就自己創造吧。

    她抬起手中的杯子，灌了一大口梅花釀，沒過一會兒就故作幾分醉意的樣子從宴席上退了下來。

    於誠就等在小廊的出口，見她出來，立刻迎上去低聲問：“要不要現在傳信給四殿下？”

    “嗯，隱蔽些，別叫人發現。”

    “是。”

    安排好一切，林朝凰原路返回，瞧見這宴會上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剛剛太子慵懶的姿態全然因為此人的到來而消失了，蕭則承端正地坐在主座上應付著此人。

    只見那位左丞相一席淡青衣衫，坐在宴席之中。

    齊遇溪正在與蕭則承談論最近大理寺經手的案件，想來是與太子利益掛鉤的，他們談論的十分認真。

    林朝凰一邊默默落座，一邊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這位左丞相對自己的計劃有多大影響。

    想起那天晚上在餛飩攤與左丞相的對話，就並不擔心了，只要她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如今打壓太子勢力，也是左洵昭願意看到的。

    她拿起酒杯，又輕輕抿了一口。

    徐承安坐在蕭則承身邊，一言不發，只默默侍奉著，倒酒填菜，二人似乎是十分疏離的樣子。

    也許太子與太子妃不和？那現如今還不必擔心他們子嗣的問題。

    林朝凰這樣想著，只聽見刷的一聲響動。

    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可林朝凰已經站到了太子桌案前，她的手中是一支鋒利的羽箭。

    若她沒有及時攔截，只怕這支箭就已經刺穿太子的頭顱了。

    徐承安的眼睛登時睜得老大，終究是深閨小姐，並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

    幾乎所有賓客也都愣在了原地，大氣不敢出。

    還是齊遇溪沉下了聲音提醒：“有刺客，殿下小心。”

    終於所有人都反應過來，太子站起身來，群臣慌亂地隨著太子站起來。

    太子抽出了自己的長劍厲聲喝道：“來人，去追！”

    太子府的親兵立刻從外院趕了過來，就要追出門去。

    “殿下！不可。”

    林朝凰忽然跪下，擋在了太子面前，朗聲阻止了太子的行動。

    蕭則承危險地眯起眼睛，冷冷問道：“難道你想讓刺殺本殿下之人逍遙法外嗎？不要以為你救了本殿下，就可以命令本殿下。”

    不等林朝凰開口，蕭則承再一次下令道：“追！”

    “殿下，於大人所做的實在是為您考慮。”

    眼見著林朝凰沒辦法開口，齊遇溪便出言打斷了太子的盛怒。

    “哦？左丞相此話怎講？”

    齊遇溪看了仍然跪著的林朝凰一眼，笑道：“殿下，不如讓於大人起來為您解答這個問題。”

    蕭則承揮揮手，示意林朝凰起來。

    她從善如流，又是一禮，開始解釋。

    “此時若是追出去，新年期間重兵追逐刺客必然引起皇上注意，那必然追究何來刺客。那麼殿下設宴之事或許會被某些異心之人利用，說殿下是勾結群臣，結黨營私，於殿下實在不利，故而勸阻殿下。因小失大，實在是不值得。”

    聞言，蕭則承收起來長劍，換上了一副笑容，拍了拍林朝凰的肩膀：“好，好。本殿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多虧於大人了。”

    “以後還要多仰仗於大人為本殿下保駕護航。”

    林朝凰看著太子讚許的目光，不卑不亢，知道自己這是成功獲取了太子的信任，便覺得不虛此行。

    這宴會出了這樣的差錯，也就不歡而散了。

    上了轎子，走出了很遠後，林朝凰掀起轎簾，輕聲對於誠吩咐：“告訴四殿下，我已經成功，叫他賞那個來辦事的暗衛，劍法很好，力道也合適。”

    “另外，你今晚準備準備，替我去賭場踩踩點，弄個地形圖回來，過幾日上元佳節，我還要用這賭場來一出好戲。”

    她囑咐完，便靠在轎內，閉著眼睛思考。

    得到太子的信任這般輕易，倒是也要感激這左丞相。

    左丞相多次為自己出言，幾乎是處處維護，倒也沒看他求什麼利益。

    左丞相似乎十分懂自己，而且幾乎她做每一件事都會與左丞相有所牽連。

    林朝凰不解，這左丞相很奇怪，她實在是摸不透他。

    算了，不想了。還是今晚去蕭起那兒，將上元節之事定奪下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