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子的籠絡
“朝凰,林朝凰?”
再一次醒過來時,軍隊已經臨近京城了。
蕭起坐在林朝凰床榻邊,看著她睫毛忽閃,慢慢張開了眼睛。
軍官說,刺傷林朝凰的那支羽箭上塗抹了毒藥,索性刺傷不深又不是要害位置,纔沒有落下病根。
但是林朝凰也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天兩夜,纔剛剛醒過來。
聽風站在蕭起身後,林朝凰漂亮的鳳眸緩緩張開,他提起的心纔敢放下。
在戰場上,林朝凰不要命的推開自己,這才保住了他的小命。
林朝凰是他聽風的救命恩人啊,可是自己卻有最重要的事瞞著她。
越是這樣想,聽風越發覺得愧疚,最後終於低下頭,一言不發。
剛剛醒過來的林朝凰慢慢坐起身,接過蕭起遞過來的藥,一飲而盡,問:“如何?”
“還有兩日,我們就要到上京了。”
蕭起的眼神很平靜,像是一潭死水,冰冷徹骨。
那裏麵是慾望和權利相互交錯,暗流涌動。
越是靠近蕭起,林朝凰越覺得自己看不懂他。
他看似陽光坦蕩,實則心思深沉,運籌帷幄,總能用一句話,將林朝凰緊緊捏在手裏。
蕭起最平常不過的話,實則是在提醒自己。
林朝凰,上京到了,你這把刀該出鞘了。
到達上京那一天,正好趕上新年。
皇宮裏正在舉行群臣宴會,蕭起受到天宗急召,換了衣服就馬不停蹄地帶著林朝凰入了宮。
林朝凰不是第一次進宮,確是第一次覺得去往大殿的路如此漫長。
上京正是大雪紛飛的時節,地上鋪著厚厚一層白雪,林朝凰身著男裝,男子的披風在她身上略顯不合時宜。
那披風的下襬隨著她的動作,一下一下蹭著地上的雪花,林朝凰的心也搖曳著不安,她跟在蕭起身後,握緊了拳頭。
近了,近了,大殿中傳來的絲竹聲近了。
林朝凰看了看灰濛濛的天,四角的天空格外侷限,沉悶的壓抑感讓她幾乎快要不能呼吸。
領路的太監高聲道:“四皇子到!”
大殿正門已開,隨著蕭起,她低著頭走進了正殿,跪在殿中。
周遭十分安靜,管絃奏樂之聲俱已消失。
天宗渾厚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林朝凰心中沒有絲毫懼意,只盯著眼前這一塊地,心中盤算著蕭起同她說的計謀。
“吾兒,你此次平定戰亂有功,收復失地當賞,如今也快到除夕佳節,朕便允你督察院侍郎一職,望你護國安康,為朝廷清寧再立一份功勞。”
皇帝的聲音似乎比往年更要蒼老些,林朝凰聽著蕭起領旨謝恩,起身落座,她卻不敢動,跪在地上,竟像是被遺忘了。
良久,皇帝終於開口問道:“可是左騎統領於煥生?”
“末將於煥生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朝凰見多了這樣的場面,對於她而言簡直不算什麼。皇帝的心思,無非是給她一個下馬威,叫她知道天家威嚴。
果然,皇上對她這畢恭畢敬態度十分滿意,聲音也柔和了些,道:“你倒是有禮數,抬起頭來看著朕。”
林朝凰一板一眼,和著規矩緩緩抬頭,準備起身。
等待中的大殿,短暫地安靜了一瞬。
哐當,一盞酒杯掉在了地上打破了這等候的寧靜,林朝凰還未來得及站起,皇帝的目光已經移走。
酒杯的主人站起身來,行禮:“陛下,臣吃醉了,竟一時手抖將酒杯掉落,驚擾陛下聖安。實在是臣之罪過。不如陛下請這位小統領先起身,莫要因為臣下的緣故叫這位統領跪著了。”
林朝凰終於忍不住抬頭,這是,在為自己說話?
這個身居高位的年輕男子,是她從未在朝中見過的。
他站在那兒,如一柄青竹,淡然超脫於俗世之外。
曾有一人,也是這般挺拔出塵。那人是她的青梅竹馬溪哥哥——齊遇溪。
若非眼前人樣貌不同,只看背影,只怕自己真的會將他認作溪哥哥。
那男子瀲灩的桃花眼看向了自己,似乎有些話呼之欲出,可終究欲言又止。
皇帝順著這年輕男子的話道:“於統領,起身吧。莫要讓左丞相因你而愧疚。”
這位左丞相看著林朝凰起身,好似很是開心的樣子,坐下抿著酒杯,唇角彎起了弧度。
真是奇怪,在這樣爾虞我詐的朝堂中,能坐到那樣位置的人,怎麼會為自己一介無名小卒說話呢?
這位左丞相究竟是何等人物?
未等林朝凰思量,皇帝又一次開口:“吾兒蕭起時常在奏摺中提起你,說你功夫精良甚至比他這個主將還要出色,叫我一定對你重用,還說你是驚世豔絕之才,加以他日必然是王侯將相之才,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寂靜無聲,天宗笑著,眼底卻陰沉地叫所有人膽寒。
但凡是在官海沉浮之人,無人不曉當今聖上疑心深重,最最忌諱的就是王侯將相,達官顯貴。這都是能夠威脅天子地位的人物,萬萬不能搬上臺麵。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當年的林齊兩家就是最好的例子,沒人敢挑戰天宗的底線。
可見出言之人乃是存心刁難,刻意而為之。難道這四殿下是妒才?
所有人都看著這個出入朝堂的玉面小郎君,心中情緒各異。有人微微笑著,來者不善地瞥了一眼隔座正在喝酒的蕭起。
還未等林朝凰開口,便插話進來,十分不屑地對林朝凰說道:“王侯將相不至於,我覺得這位小小統領沒這個面相,瞧他那個怯懦樣子,便不是做將帥的材料。”
開口之人,蟒袍加身,臉上堆滿假意的笑,手中夾著酒盞,一副十分放鬆的樣子。
這,正是太子——蕭則承。
隨著太子這一番嘲笑,殿上掀起了一陣笑聲,天宗的表情也鬆動了不少。
太子的話看似是輕蔑,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卻屬實是在幫林朝凰解圍。
看著太子微微帶笑的臉,林朝凰只覺得恨,只覺得十分厭惡。
她死死用指甲摳住自己掌心的肉,極力保持著最平淡的神色,讓一切都按她與蕭起提前計劃好的方向行進。
蕭起與她故作不和,太子必然丟擲橄欖枝,林朝凰必須抓住這個機會,站到太子身邊去。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正如蕭起所說:“深宮共同鍛造了我與太子兩柄利刃,勝負全靠這人為的權謀。誰先入局,誰就輸了。”
而太子這毫不知情的獵物,正一步一步跳進他們精心編織的天羅地網之中。
林朝凰躬身,順著太子的話茬,向皇帝行禮道:“正如太子殿下所言,小臣不過一介粗人,只會在戰場上拼些命罷了,是四殿下抬舉了。”
“既如此,倒不如許你刑部提督,好好為我東尋效力。”
“臣於煥生領旨謝恩!”
滿堂朝臣看著林朝凰的謝恩的身影,心中都對日後朝堂的局勢打著小九九。
太子原就對蕭起此次出兵籠絡武將的情況十分上心,見此情況,他的心裏快速盤算起來。
這於煥生的戰績斐然,東尋朝堂上下無人不知,這樣的戰功竟然只封了刑部提督這種吃力不討好,沒有絲毫油水的小官。
於煥生不能加官進爵的大半緣由都是四殿下的奏摺中那番叫天宗起了疑心的說辭。想來這四殿下定然是與這位新上任的刑部提督交惡。
這不正是自己籠絡人才的機會?
蕭則承心裏打定了主意,將眼神落到了上場的歌舞伎身上。
當宴會結束時,雪已經停了,夜幕降臨,天空黑得如墨染過一般,天上一顆星星都看不見。
林朝凰手提著燈籠向宮門走去,餘光瞥見太子在不遠處的臺階處,朝自己靠攏過來。
她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的天空。
上京的燈火真亮啊,所有信仰都像那天上的星星一樣隱沒在明黃色慾望的光芒中。
“於統領,留步。”身後蕭則承的聲音響起,林朝凰勾起一個微笑回過身,拱手行禮。
“臣參見太子殿下。”
蕭則承從懷中掏出一封請柬遞給林朝凰,道:“本殿明日想在府中設宴,不知可否有幸請於大人前往啊?”
林朝凰接過那封請柬,笑了起來,又行一禮道:“幸得太子殿下抬舉,臣下感激不盡。”
見林朝凰態度如此,蕭則承心裏暗爽自己佔得先手,壓上蕭起一頭。可面上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客氣地說:“如此有勞大人了,本殿先行一步。”
林朝凰拱手,目送著太子離開,手中緊緊握著那份請柬走出了宮門。
宮門口,於誠抱著一把匕首,望眼欲穿地等著林朝凰。
“怎麼樣啊?封了什麼官?有沒有賞你大筆金銀錢財啊?”於誠一邊接過林朝凰手裏的燈籠,一邊追問,那虔誠如大黃狗的眼神,讓林朝凰實在有點受不了。
“封了個巨大的官!這樣的官都有一條大黃狗給提燈籠!”林朝凰翻了個白眼,快速地往前走了起來。
於誠忙不迭地跟上去,自顧自地問:“那是什麼官?還有大黃狗……啊!表弟!你拐着彎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