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此時城門口一輛陳舊的馬車晃晃悠悠的進城來了。

    到一條巷子口，馬車停了下來，兩位頭髮花白的老人互相攙扶著從馬車上下來了。

    “咳咳……”剛下馬車，老爺子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一旁扶著他的老太太急忙替他拍背，“老爺，你在堅持堅持，京城已經到了，馬上就到家了。”

    老爺子許久才止住咳聲，

    “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倔，不提前給兒子送個信，現在這如何找上門去。”老太太怕被老爺子看見，轉頭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老爺原本就有病，又上了年紀，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病情愈發嚴重了，原本僱好的馬車也只付了送到城門口的銀錢，那人心善才把他們送到這兒來。

    偏偏他死倔，不肯讓兒子派人來接，要不然何苦落到這番境地。

    “若不是新帝上位，我本不該上京城來的……罷了，找個地方稍緩一會兒再走，歇會兒。”

    老人坐在一旁的臺階上喘息，已然是沒有力氣再繼續前行。

    吳氏挎著小籃子剛從雜貨鋪子出來，笑呵呵的往前走。

    這附近的人都認識她這誥命老太太，怕她拿著不方便，買菜種子還送了籃子給她，熱情的不得了。

    不過她也沒貪這小便宜，都是付了銀子的。

    等這菜種子種下去，家裏又不用買菜了，吳氏心情極好。

    經過巷口見角落裏有個竹筒，順手就撿了起來，開啟看了看裡面有水，聞了聞似乎還帶著一絲清甜的味道，惹得她都想嘗一口。

    心道這應該是誰不小心落在這兒的。

    吳氏左右看了一下，就看見了臺階上坐著的老兩口。

    聽見那老太太對老爺子說話。

    “你在這兒坐會兒，我去找戶人家討碗水。”

    她身上已然沒有半分銀錢，去買吃食是不可能了，只能討碗清水。

    “別……你跟了我一輩子，沒怎麼享福，臨了還要去乞討，萬萬不可……咳咳……”

    老爺子一時激動又劇烈咳嗽了起來。

    吳氏看了看手裏的竹筒，放在了地上顯眼的地方，繞了個方向走。

    這年頭，老人家不容易。

    老太太見老爺子咳的厲害，也顧不得許多就要去討水，剛走了幾步在拐角處，就看了看竹筒，猶豫了片刻，撿了起來。

    裡面盛滿了水。

    不遠去還有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挎著籃子離開。

    老太太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有說，撿起竹筒來到老爺子跟前。

    老爺子咳得厲害，看著竹筒用眼神詢問老妻。

    “你管它哪來的，喝口潤潤嗓子吧。”老婦人說著就要喂老爺子。

    老爺子避開頭，不肯喝。

    老太太一急眼淚就下來了，“我地上撿的，裡面只是白水，失主還會來找不成？”

    她猜想應該是剛纔那大妹子瞧見她們夫妻二人窘迫，才做好事不留名放下這桶水的。

    老爺子一見老妻都哭了，終是喝了起來，幾口水說著喉嚨一下肚，瞬間就不咳了。

    “這，這個味道……”

    “怎麼了？難不成這水不對勁？不會吧？”老太太狐疑的看向竹筒，難不成這京城的人這麼壞。

    老爺子又連喝半桶，將剩下的半桶遞給老妻，“你也喝，這哪裏是水，只怕是靈丹妙藥。”

    這味道隱約有些熟悉，想到一人，眼底多了幾分笑意。

    ……

    “娘，你買菜種子去了？”

    吳氏剛進前院打算往後院去就被從正廳裡出來的顧圓迎了個正著，頓時心虛的把小籃子往身後藏了藏。

    “啊？沒……沒，我買了些針線，打算給琛寶做件棉衣。”

    隨著顧圓出來的珠兒一聽連忙就道：“老夫人這等活計哪裏用的著您動手，您儘管吩咐一聲，大少爺和二少爺衣裳我和薰兒都備全了。”

    別的不說，這針線活她可是拿手的很，從前她就負責小姐的貼身衣物手帕什麼的。

    珠兒說著就要去接吳氏手裏的籃子，吳氏連忙躲開，“用不著，用不著……”

    話還沒說完，因著力氣太大了，籃子被甩在了地上，露出裡面的紙包來，還有一包甩破了。

    “老夫人贖罪，奴婢不是故意的。”珠兒惶恐，急忙跪下請罪。

    “起來吧，瞧你這丫頭，我又不是那刻薄老太太，犯的著這麼點小事就罰你。”吳氏見珠兒爲了這麼點小事就誠惶誠恐的下跪，可見是從前是受了罪的，也是個惹人心疼的。

    回頭一看兒媳婦正盯著地上的菜種子看，心虛的搓了搓手解釋道：“那什麼，我怕你那什麼……嗐，你昨日不是買菜種子出了事麼，我怕你想起來心裏頭不舒服，就自己去買了，打算種上。”

    顧圓被弄的苦笑不得，心裏被吳氏的細心感動，“原來娘是擔心這個，那你大可放心，我一點事都沒有，相反救了幾個姑娘高興著呢。”

    “嗐，你看我想岔了不是，走走走種菜去。”吳氏見顧圓沒啥事，拉著人就往後院去了。

    那琉璃瓦可貴的很呢，可不得早點種上菜讓家裏人吃。

    薰兒和珠兒到是想幫忙，可吳氏嫌棄她們，打發她們去幹別的了。

    婆媳二人聯手把菜種下，又讓沈父澆了一遍廚房缸裡的水，天也差不多黑了。

    正擺上飯菜，沈默就回來了。

    “今個兒總算是正常回來了，沒晚。”顧圓一抬眼說了一句。

    這臭不要臉的瞧著一點事都沒有，她的老腰還疼著呢。

    沈墨剛好對上顧圓的眼神，微微一笑，“原來夫人這是抱怨為夫回來晚了，那我往後儘量早些回來陪你。”

    顧圓臉色一紅，嗔怪道：“你爹孃面前也沒個正形。”

    上首坐的沈父聞言出聲，“那個啥，不用顧及我們，我年紀大了，看不見也聽不見。”

    說著還看向吳氏，“老婆子你說是吧？”

    吳氏正給小孫子挑魚刺，聞言眼皮子都沒抬，“對，你老眼昏花了唄。”

    沈父不接話了，他最近老捱罵，還是少開口比較好。

    顧圓直得慶幸屋裏光線暗纔沒看出來紅了臉。

    “瞧你這模樣，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