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香味
狂風吹了一夜,在第二日的時候,天氣漸好。
葉風華一行人重新啟程。
楊馳率眾位將領立成兩列,夾道送行。
葉風華今日換了身裝束,臉上的人皮面具去了,容貌驚為天人,讓一個個年輕小將光是看一眼就紛紛紅了臉。
她一頭墨髮束地高高的,髮尾隨著打馬的動作被風顛簸四起。
楊將軍目送著一行人出了關門,良久無言。
就這段短暫的時光裡,他依稀聽到人叫她葉閣主,也聽到攝政王溫柔地喚她風華。
楊馳動動腦子就能猜出那女子的名字,而北朝貴胄中,葉姓獨那一家。
將門焉有犬子?
楊馳想,他現在可能明白為什麼不近人情的攝政王心甘情願地栽在了那姑娘的手上。
颯爽英姿竟是比男子還要耀眼上幾分!
大漠的風大,很快就連馬蹄的痕跡都見不著了。
楊馳揮手讓眾將士回關內,臨近關城門,他又多瞧了一眼遠方。
一輪紅日蒼涼升起,楊馳有一種直覺。
他們還會再見。
*
眾人行了將近兩日,在一處叢林中暫時歇了腳。
蕭明淵看了一眼地圖,附近最近的歇息的地方,只有琅城一處。
葉風華也湊過來看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
“我記得……琅城現在是江綺瑤的地盤了吧?”
蕭明淵點頭,合上了圖紙,“所以就更要去一躺了。”
“倘若走最近的一處路線,勢必要從琅城經過。我們沒有理由繞行……同時也可以藉機摸個情況。”
天色尚還早,葉風華仰頭喝了口水,隨後將壺遞給了蕭明淵。
蕭明淵接過,同她一樣仰頭喝了幾口。
葉風華隨手撿了根樹枝,閒的沒事在地上畫着圈。
“現在就走?”
蕭明淵合上壺口,“不再多休息一會兒?”
葉風華說,“先去琅城一樣的。趕了這麼久,所以人都吊着精神的,別一下子全懶了下來。”
蕭明淵點頭,“也好。”
葉風華扔了樹枝,就要起身去叫人,手腕倏地被蕭明淵拽住,猛地拉了下來。
葉風華旋身。落在了蕭明淵大腿,微微蹙眉。
蕭明淵一條腿伸著,一條腿曲著,膝蓋處正好抵著她的背,沒讓她多費什麼力。
葉風華抬手輕輕拍了拍蕭明淵的臉頰,說道,“幹什麼呢。堂堂攝政王竟想著在眾目睽睽下耍流氓?”
蕭明淵偏頭蹭了蹭她的手指,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恨不得能把這撩人不自知的姑娘摟在懷裏好生欺負一番。
怎麼就長成了這幅模樣呢?
一顰一笑都帶著致命的蠱惑,讓人甘願溺死在她溫軟的腔調裡。
蕭明淵摸出來一張人皮面具,葉風華看了一眼,皺眉,“不,我不要。”
“之間就是以本王的丫鬟見人的,做戲要做全套。”
如果不是因為場合不對,葉風華當真是想把蕭明淵天靈蓋掀開,看看裡面是不是裝了些什麼不可告人的怪癖。
葉風華挑眉,“你就是想要我伺候你,對吧。”
蕭明淵微笑,“並沒有。”
葉風華仰著下巴,“那我不戴,見著了就見著了,回去是生是死還不知道呢,咱還怕她多說幾句?”
雖是玩笑話,但蕭明淵就聽不得她嘴裏冒出個死字。
當即屈指彈了她額頭一下,葉風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一隻受了委屈的小奶狗一樣,沒有絲毫震懾力。
“別胡說,要忌口。”
葉風華自知理虧,嘲了一聲沒再說話,乖順地垂下了眼睛。
蕭明淵就捏著她的指尖把玩著,柔軟溫順,昨夜被這瑩潤指尖觸碰過的地方現在似乎都在隱約發著燙。
氤氳的歡愉悄然在平靜的湖面蕩起漣漪,某些東西不自覺地張揚起來。
葉風華的臉色一寸寸變了,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蕭明淵。
蕭明淵麵露無辜,“不是本王想的。”
葉風華譏諷地笑了一聲,作勢就要起身,不欲同這老流氓多說。
蕭明淵扣着她纖細的腰肢,不讓她動作。
葉風華惱了,爪子已經要現出來了。
蕭明淵哭笑不得,忙說,“正經事,給本王些時間。”
蕭明淵摟著葉風華將她往下挪了幾寸,空出手來拿著那薄薄的面具,就往葉風華臉上罩。
“你要想想,你身後還有葉府上下,還有葉老將軍。”
葉風華愣了半響,就這空檔裡,蕭明淵動作飛快,嚴密地給她貼緊了。
“你是想把我摘出去?”葉風華問。
蕭明淵搖頭,“本王不傻,不會放著能人不用。”
“風華,本王需要你在暗處,做本王的眼睛。”
葉風華抿唇,安靜地看著他,一雙眼瞳像是一幅淡了幾分色彩的水墨畫,綴著幾分別的情緒在裡面。
他還是想把她摘出去。
蕭明淵似乎能料到幾分局面一樣,將軍府一向處於中立,若是葉風華同攝政王走得近了,江綺瑤這邊訊息一出,江堯就能提前佈局,可能不等他們回去,一些文官就能鑽上些空子了。
葉庭本就一武官,性子說不上來的直,有人暗中使絆子,他也能直直地往裏跳。
葉庭作為老將軍,手握三分之一兵權,難免有人會忌憚他會不會偏向某一方,會不會起兵謀反。
但葉庭一向很正直,數十年如一日,保持中立,國家有難了,他主動頂上,但要分黨派,他就裝聾作啞,閉門謝客。
本該是個讓人很放心的角色,但中立久了,也難免會讓一些看不順眼。這麼一塊肥肉就放在哪裏,論誰不虎視眈眈?
在這波詭雲譎的局面裡,做了是錯,不做也是錯。
蕭明淵收了腿,攬著葉風華的肩就將她帶起來了。
他俯身在她耳畔,調侃地說了一句,“記得找春夏換身衣裳。”
葉風華狠狠閉眼,忍無可忍,抬腳就給蕭明淵踹了過去。
蕭明淵絲毫沒有防備,捂著膝蓋臉色憋得通紅。
過一道平原,再出一道林子就是琅城的地盤了。
那片林子是有名的荒山,山後面有一處亂葬崗,禿鷲密密在天空盤旋,啖多了死人肉,眼下對活人也麵露兇光。
很不巧,葉風華選的就是這條路。
她強忍著那份噁心,就要從山崗下去,叢林裡突然起了動靜。
葉風華猛地勒馬,瞬間警備起來。
有風吹過,空氣中傳來似有若無的香味。
越來越濃,越來越密,悶得人頭暈眼花。
葉風華捂著口鼻,讓人往後撤,到那片空曠的山崗去,躲開這陣香味。
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
葉風華一邊策馬,一邊抬手撈了幾分水珠在手上,輕輕搓開,濃郁的香氣頓時四散。
不,不對,不是雨!
山崗近在眼前,遠處禿鷲虎視眈眈地盤旋。
葉風華猛地一呵:“別出去!回來!”
但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一聲哀嚎,最先出去的那個人瞬間被禿鷲包圍,烏泱泱一片涌上來又很快撤開,只餘下一具血肉模糊的骨架子。
座下那匹馬不忍這份疼痛,嘶鳴著瘋狂往前衝,想要甩開這些奇怪的東西。
它筆直地衝下了斷崖,又驚起了另一批在下面裹腹的禿鷲。
葉風華停在林間,那陣突如其來的液體已經停了,想來就是這香味引得這些東西發了狂,活死人不分。
禿鷲圍在林子口,落了一圈在樹上,數十雙死氣沉沉的眼珠子筆直地瞪著這個方向,有詭異的液體從嘴角滴落。
兩方對峙,它們面目兇光,好似明白麪前是一道能讓自己飽腹幾天的大餐。
嘶啞的吼叫從它們嘴裏傳出來,像是在呼朋引伴。
空氣一時間被拉緊了,一觸即發。
葉風華看著越來越多的玩意兒被吸引過,沉聲冷喝,“脫衣服!”
悉悉索索一陣響,眾人外袍紛紛被解了下來。
葉風華猛地一勒馬,馬兒嘶鳴著,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走!”
一群禿鷲眼見著到嘴的食物就要跑了,紛紛在身後窮追不捨。
葉風華撈起手上的衣服往後揮,打落了一群要追上來的禿鷲。
它們在地上愣了一會兒,隨後轉身,紛紛開始擁擠著啄食落在地上的衣物。
葉風華瞥了一眼,問題果然出在那陣“雨”上。
眾人見狀紛紛效仿,不少禿鷲被打了下去,但還有些精明能分辨的出來,仍然跟在人群屁股後頭眼睛都不眨一下。
葉風華瞧了一眼地勢,又俯身轉了個彎,往樹枝更密集的地方而去。
坐下馬兒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份生死躁動,不用葉風華多抽鞭子,自己跑得飛快,但終究抵不上飛禽,馬屁股很快就被啄了一口。
馬兒吃痛,揚起前蹄嘶鳴一聲,葉風華側身從馬上滾了下來,落地抬眼的功夫,那馬就已經被緊跟而來的禿鷲給包圍了,瘋狂地啃食著。
葉風華起身,正對上另一隻在樹上虎視眈眈地瞧著她的禿鷲。
她蹙眉,小巧的弩機從袖口滑了出來,正要動手的時候,一隻箭從旁側飛了過來,筆直地射中樹上那禿鷲。
緊跟著,琅城守衛軍迅速上前,撈起她就往後撤。
葉風華沒動,又看著他們上前,救出了另幾個自己人。
葉風華一路被帶到了一片寬敞的空地上,手上被塞了一個香囊,一道和煦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隱約有些耳熟。
“別害怕,好好拿著這個香囊,它們是不會過來的。”
葉風華抬眸,正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江綺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