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葉風華手下的人按計劃，分批次出發。

    燈火搖曳中，幾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躍了出去。

    小桃子獨自站在陰影中，耷拉著眼皮，無聲地搖著手裏的金色的鈴鐺。

    沒過多久，就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隨後一隻黑鼠不知從哪裏躥了出來。

    小桃子蹲下身，攤開手，黑鼠討好地在他手指上蹭了蹭，這才咬住攤在掌心的紙條。

    小桃子摸了摸它身上的毛，輕聲說道，“去吧。”

    尾音散在風裏，清遠孤寂。

    黑鼠轉身躥了出去，直到沒影了，小桃子這才重新起身走進叢林裡。

    黑鼠動作很快，鼻翼翕動，精準無誤地找到了欒僑的營帳，將嘴裏的東西往桌上一擱，又飛一樣地消失了。

    欒僑看著桌上的紙條，沒有很驚訝。

    不等他開口，白羽就上前展開了，上面只有兩行字。

    欒僑掃了一眼，說道，“去把地圖拿來。”

    藉着搖曳的燭火，欒僑突然陰惻惻地笑了。

    “不全，”他轉著拇指上帶的扳指，眼底翻涌著濃郁的黑氣，“怎麼總有人不聽話呢。”

    白羽收了地圖，站向一邊，緊跟著中央閃過一團黑霧，黑霧自動拼成一道陣法，那裹著黑袍的男人憑空出現了。

    “去把他們抓回來。”

    欒僑冷冷地說道，漆黑的瞳像是淬了毒。

    “是。”

    寂靜的叢林，小桃子身子靈巧地穿梭在裡面，隱約可見不遠處的那座聳入天際的巍峨雪山。

    快到了，就快到了。

    冰涼涼的感覺從天空落下，小桃子頓住腳步，抹了一把臉，一愣。

    下雪了。

    小雪如絨毛一樣從天上落下來，美的窒息，小桃子一時看花了眼，但緊跟著，他目光警惕地望向身後，戒備地轉身往後退了幾步。

    有動靜。

    還不待他把手裏的劍拔出來，一道黑影極速閃過，迅速纏上了他的身體，小桃子眉眼一寒，瞬間就被拖到了叢林深處。

    鐵鏈在叢林裡靈活地穿梭，不知過了多久，前方陡然出現一片光亮，小桃子被重重地摔了下去。

    一抬眼，就看到了暈在一邊的韓原，他唇角一抿，目光筆直地望向站在他跟前的欒僑。

    “九千歲這是什麼意思。”小桃子褪去了平時的睏倦軟弱，一雙眼睛泛着冷光。

    欒僑把玩著手上的鈴鐺，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說本督什麼意思？嗯？”

    “還有一部分呢？”

    小桃子垂下眼角，繃著唇角，“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

    “是嗎？”欒僑輕聲重複道，風馳電掣間，他一個箭步到了韓原身邊，手掌蓋住了他的頭頂。

    “你做什麼！”小桃子陡然回神，吼道。

    “本督問還有一部分呢？”

    小桃子沉默了。

    欒僑冷笑，手上用力，巨大的疼痛從腦髓深處炸開，韓原表情瞬間痛苦地擰在一起，全身都在劇烈顫抖。

    小桃子嘴唇發顫，眼瞧著韓原臉色越來越白，顱骨就要變形，他吼道，“南邊！南邊的小路！從林子出去，從左往右第三塊石頭那裏，會有一條小道。”

    欒僑鬆了手，笑，“早說不就完了。”

    他接過白羽遞過來的帕子，輕飄飄地擦著手，踱步到了跪著的小桃子身邊。

    “他對本督來說不算什麼，”欒僑微微彎下了腰，盯著小桃子的顱頂說道，“你知道的，有價值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你——下次再這樣，本督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走。”

    束縛小桃子的鐵鏈鬆開，像是蛇一樣，蜿蜒爬行全部沒入陣法之中。

    小桃子連滾帶爬地到了韓原身邊，伸手拍醒了他。

    “嗯……這是怎麼了？我怎麼睡在了這裏？”

    韓原摸著自己的頭，臉上表情扭曲，“老子這是怎麼了？頭好疼啊。”

    小桃子抿著唇說，“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就是躺著的，估計是夜色深，沒看路摔到頭了，的虧是我也走的這條路。”

    “對對，”韓原站起了身，“什麼時候了，是不是已經完了，正事不能忘，得快點趕過去。”

    聲音越來越遠，夜深厚重，叢林裡透不出絲毫光。

    韓原和小桃子都沒看到的是，韓原露出來的手腕上，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小黑點，像是蟲子一樣在手腕周圍遊了一圈，隨後又悄無聲息地沉了進去。

    叢林另一邊，欒僑走在黑暗中，手中握了串金色的鈴鐺，隨著他的動作，無聲地搖晃著。

    葉風華和蕭明淵蹲在樹上，看了眼天色。

    “差不多了吧，”葉風華支著下巴說道，蕭明淵待在她身後，後腦勺枕著樹幹。

    “訊息已經留了，如果真有細作，定會提前到原先規定的地方再傳一次訊息，我們就在這裏等著就好。”

    葉風華點頭，又裹緊了幾分身上的大氅，雪花化在她身上，溼漉漉的，凍人得很。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緩緩走來一道身影，葉風華抬手拍了拍身後的蕭明淵，輕聲說，“來了來了。”

    蕭明淵坐在粗壯的枝丫上，半摟著葉風華的腰，葉風華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看著那道越來越近的身影。

    月光透過樹梢，反射著雪光，照亮了那張臉。

    葉風華眼瞳瞬間瞪大，手指下意識地捏緊了氅衣。

    怎麼是傅唯？

    怎麼可能！

    他悄無聲息地踏過覆在地上的薄薄一層雪，身姿單薄地往前走，走出光影，步入黑暗。

    葉風華渾身僵硬，眼睜睜看著那塊石頭身後閃出一道紅色的身影，髮帶在風中飄揚，他向着傅唯的方向，嘴角勾著一抹笑意。

    一步兩步三步，傅唯最後停住了，停在了欒僑的面前，抬起了頭。

    葉風華腦子嗡地一聲，渾身血液似乎都在倒流，有雪化在了她指尖，葉風華突然覺得好冷，寒意無孔不入，順著她的指尖躥進了四肢百骸，凍得她連呼吸都停頓了片刻。

    遠處傳來陣陣響動，是馬蹄踏在地上的沉悶聲響。

    那邊已經得手了，動靜很快就會傳到這邊來。

    蕭明淵拉了一下葉風華的手臂，“該走了。”

    葉風華像是全身都被凍住了，身子一個踉蹌，重心不穩踩斷了旁邊的樹枝。

    咔擦一聲，在清冷的夜色裡格外清晰。

    “誰？！”

    欒僑低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