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原坐在離營帳有一段距離的石頭上，看著面前的湖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水漂。

    小桃子手上端著兩杯羊奶，齜牙咧嘴地跑過來了。

    “快快，燙燙，剛煮好的！”

    韓原趕忙接了過來，邊接還不忘呵斥他兩句，“你有毛病啊，剛煮好的還端那麼遠過來。”

    小桃子當沒聽見，席地坐在韓原旁邊，跟著他一同望著如同一灘死水的湖面。

    韓原似乎是在走神，喝了一口手上的羊奶，當即一口噴了出來，被燙得齜牙咧嘴的。

    小桃子就在一遍看著他笑，那雙時常疲倦的眼裏難得染上了幾分興奮。

    “哈哈哈，都說了很燙。”

    韓原眉毛一豎，“笑笑笑笑，笑屁啊。老子知道。”

    小桃子從袖子裡拿了帕子出來，遞給韓原，示意他的嘴角。

    韓原沒做聲，嫌棄地看了一眼，隨後一撩袖子乾脆利落地抹乾淨了，“娘們兮兮的東西，老子纔不用。”

    他臉上還帶著昨日掛的彩，眼下嫌棄地過分誇張，扯到了嘴角，疼得他一抽一抽的。

    小桃子又看著他笑，這下笑的肚子都有些酸了。

    韓原捂著嘴，難得破天荒地沒有爆粗口，只是望著湖面，思慮極重。

    小桃子不笑了，他收了刻意擺出來的輕鬆和玩鬧，耷拉著眼皮，喝了一口手上暖洋洋的羊奶。

    “是在煩心閣主說的事嗎？”小桃子問。

    韓原沒立刻接話，他將手上的杯子找了個平穩的地方擱著，又扔了塊小石頭出去。

    咚咚咚三下，平靜的湖面濺起圈圈漣漪，草叢裏憩息的飛鳥驚了一跳，躥上了天。

    韓原答道，“……我只覺得做人不能沒有良心。”

    昨天那麼危機的時刻，閣主明明就可以不用管他的，不過一個下屬死就死了，何必搭上自己的命去救他。

    但她最後還是追上來。

    不止一次，每次遇險，都是葉風華擋在最前面，她明明可以不那麼做的……甚至還給了他一瓶那麼珍貴的藥丸。

    “她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韓原喃喃道。

    小桃子連眼尾都沒抬一下，手指尖扣着杯子的邊緣。

    “所以這一次你不打算傳訊息出去了？”

    韓原沒吭聲。

    小桃子眼睫顫動了幾下，“但你別忘了，欒僑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是老大，你做的決定我沒辦法干涉，”小桃子抬起了頭，“但是我不能置你的安危不顧。”

    韓原一愣，又想抬手敲他的頭，“你這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話還沒說完，他愣住了，抬眼一臉震驚地看著被小桃子握住的手。

    “桃兒，你怎麼了。”

    小桃子抿著唇，目光有些執拗地看著他，黑漆的眸子裡浮動著的光芒，韓原有些看不明白。

    這樣的小桃子，過於陌生了。

    小桃子似乎也覺察到自己失控了，他立刻閉上眼，鬆了握住韓原的手，重新側回身，又恢復成了那一番懶散睏倦的模樣。

    “沒什麼。”他開口應道。

    “老大你要想清楚——反正訊息是我送，痕跡我會清理乾淨的，不會被被人察覺的。”

    “性質不一樣，”韓原胳膊肘架在膝蓋上，“天山地勢本就複雜若，十三郡說到底還是南央的地盤，若是真讓欒僑堵住了出路，你還讓他們怎麼走？”

    “這不擺明了去送死的嗎。”

    小桃子思忖片刻，說道，“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韓原詫異地抬頭，就聽小桃子說道。

    “我們只給一半出去，到時候就算欒僑真追上來了，他也不知道走哪條路，能節省時間。”

    韓原想了良久，最終還是點頭了。

    小桃子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又喝了一口手裏的羊奶。

    已經涼了，從喉口灌下去，一路冷到了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