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淵擁著葉風華進了營帳，四下掃了一番，確定沒什麼問題後，這才扶著她坐了下來。

    暖爐擱在了桌上，裡面的火燒的正旺。

    蕭明淵擦亮火摺子，又點了幾盞油燈。

    “凍著了吧。”

    蕭明淵緊挨著葉風華坐下，拉出她的手，在爐前暖著。

    葉風華哈了口氣，“還行……但不曾想到，竟在這裏就碰到了欒僑。”

    蕭明淵搓著她微涼的指尖，臉上沒什麼其他的表情。

    “遲早會碰上的，”蕭明淵略一思索，又說道，“早一點倒也好。”

    葉風華眉梢微挑，“你是說……”

    門口突然傳來輕微響動，兩人都禁了聲。

    吉利麼掀開了簾子，一眼就瞧見了擁在一起的兩個人。

    “喲，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啊。”他語氣調侃。

    蕭明淵安撫性地拍了拍葉風華的手，站起了身，“副首領說笑了。不知前來是爲了何事？”

    吉利麼又往外探身，拿了一盤還冒著煙的羊肉進來。

    “剛烤好的，嚐嚐吧。”

    羊肉被放在了桌上，香味瞬間就襲上來了。

    吉利麼直起身，視線在桌上的暖爐上多瞧了幾眼，越發覺得那夫人嬌氣。

    看著就弱不禁風的模樣，不知道怎麼就敢跟著來這裏走一遭，要是身體吃不消了不明擺着添亂了嗎。

    蕭明淵道了謝。

    “客氣什麼啊，”吉利麼搔著自己的頭髮，“我先出去了，要有什麼就說，我讓人給你們送過來。”

    營帳外又起了一陣的歡呼，隨後是大笑著喝酒的聲音，快活極了。

    蕭明淵撕了塊羊腿下來，遞到了葉風華手上。

    “小心點，別弄身上了。”

    葉風華咬了一口，眼眸晶亮。

    “嗯，很香，你嚐嚐！”

    蕭明淵看著面前缺了一口的羊腿，眼裏滿是寵溺。

    “確實很香。”

    葉風華偏過頭，自顧自地啃著，兩個腮幫子鼓鼓地。

    蕭明淵笑著把桌上的暖爐又撥近了些。

    葉風華嚥下嘴裏的羊肉，含糊地說道，“你想到什麼法子了嗎。”

    蕭明淵支著下巴看著葉風華，時不時地替她整理劃到臉頰上的珠絡。

    “嗯，你不是想知道是哪一方面出了問題麼。”

    葉風華咀嚼的動作停了停，垂眸看著蕭明淵。

    蕭明淵用指腹擦去她唇上沾上的油，“再等等，時機還沒到。”

    “欒僑眼下反正也在我們的眼皮子跟前，盯緊些，翻不出多大的浪來。”

    *

    夜色濃重，草原上掠過一道勁風，最後一簇篝火被吹滅了。

    遼闊無邊的草原十分安靜，所有人都睡得很熟，時不時拉一拉身上的被子，搓一搓自己的手臂。

    除了傅唯。

    他睜著眼睛，無聲地盯著漆黑一片的頂簾，沒有意識地啃著自己的手指頭。

    從他決定踏上南央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碰上欒僑的心理準備，但不曾想到，光是站在那裏看著他，他都會下意識地腿軟。

    他原以為在葉姐姐身邊待了那麼久，學了功夫和謀略，自己已經成長了，勇敢了，可以獨當一面，必要的時候，能將葉姐姐護在身後。

    但他未曾預料到，那些陰影，那些深入骨髓的黑暗，從來就沒有釋懷過。

    它們只是暫時被藏起來，甚至還在不知名的角落裏陰暗壯大，尋找著爆發的時機。

    指頭被啃地發白，傅唯恍然未覺，漆黑的瞳有些空洞。

    突然，空氣中傳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傅唯鼻翼翕動猛然回神，簾布外，一道黑影飛速掠過，隱隱可見一星火光。

    他有些茫然地張了張唇，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沒來得及叫人，慌張地拉過外衣和佩劍，直接就追了出去。

    黑影在緊鄰的營帳那裏走了一圈，隨後火摺子就被點燃了。

    傅唯眼瞳瞬間瞪大，眼看著火摺子就要脫手而出，傅唯剛想呵斥出聲，突然被一雙手捂住了口鼻。

    熟悉的味道兜麵而來，刻入骨髓的恐懼讓傅唯下意識地顫抖起來。

    森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毒蛇一點點攀附。

    “小弟子，別亂叫，不然本督會殺了你的。”

    欒僑的聲音很平靜，就像只是隨手抓了個想要報信的人。

    傅唯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僵住。

    他似乎並沒有認出我。

    火勢唰地一下就竄了起來，扭曲地舞動著，很快就燒盡了大半的營帳。

    黑衣人回頭看了一眼欒僑，微微點了點頭，身影隨後消失在了夜色中。

    沖天火光照亮了方寸天地，熟睡的人總算覺察到了不對勁，不知是誰吼了一聲，頓時一片嘈雜。

    傅唯就那樣站在原地，身後緊挨著的是欒僑，這樣一幅場景，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就算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楚。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時候，身後的人不知是個什麼想法，竟猛地把他往前推了一把。

    傅唯跌跌撞撞地往前撲去，差一點就衝進了火裡。

    “快，那有人！”

    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有人向着傅唯的方向飛撲而來，一把就將他拽了回來。

    “怎麼回事？你還好嗎？”

    傅唯點頭，撲滅了袖口上的火星，回頭。

    欒僑已經沒有了蹤影。

    “有人蓄意縱火，”傅唯轉頭，認真地說，“我看到了。”

    來人一愣。

    說來也是巧，這附近恰好有一處湖泊，火很快就被撲滅了，否則等波及周圍，後果將不堪設想。

    葉風華看了眼焦黑的營帳，眼眸幽深，緊緊抿唇。

    隨後她轉身，向着欒僑的營帳就衝了過去。

    蕭明淵及時拽住了她，“別衝動，我來。”

    一共七個蒙古包，其他幾個都忙的不可開交，就只有欒僑這邊安安靜靜，彷彿與世隔絕了一般。

    蕭明淵掀開簾布，欒僑穿戴整齊，闔著眼睛坐在高位上。

    有劍從旁邊斜出，擋在蕭明淵脖頸前。

    蕭明淵面不改色，語氣譏誚。

    “外面亂成這樣，九千歲可真是穩地住啊。”

    話音剛落，欒僑緩緩睜開了眼，換了個姿勢，似笑非笑地盯著蕭明淵。

    “本督該做什麼還不到你來教。”

    “確實。但外面的火，九千歲不想解釋一下？燒的可全是我們的東西。”

    “解釋？”欒僑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嘴角嘲諷地勾了勾，一字一頓。

    “好啊，本督這就同你解釋解釋。”

    話音剛落，那柄長劍陡然向着蕭明淵的脖頸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