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何必拐彎抹角
蕭明淵看了一夜的奏摺,天色漸亮的時候,纔將將看完,等到管家推門而入時候,他纔想完所有的對策。
“王爺,該準備準備了。”
蕭明淵輕輕咳嗽幾聲,擱下了筆。
管家命人將洗漱的東西都端了進來,蕭明淵起身,換著朝服,管家就在一邊打著下手。
“王爺,你臉色不怎麼好。”
蕭明淵本就病著,昨天又熬了一宿,眼底的青灰在蒼白瘦削的臉頰上顯得格外顯眼。
“本王知道,”蕭明淵有些疲憊地揉著眉心,“等會兒找些東西遮一下。”
“對了,風華那邊起了嗎?”
管家為他披黑金色的九蟒蟒袍的動作一頓,緩緩說道,“婢女今早去看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沒人了。”
蕭明淵挑眉,“沒人了?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王府沒人覺察到嗎?”
說完後他又揉著太陽穴補充道,“瞧著這記性,當真是忙糊塗了,那小妮子要走怎麼可能讓人覺察到。”
管家抬手替蕭明淵理好朝服後,又正了正頭頂的發冠,這才說道,“是昨晚走的,昨晚端粥的婢女說姑娘問她書房在哪裏,之後就再也沒回來了。”
“婢女第一時間跟老奴說了後,老奴看您在忙,就沒有跟您提,還請王爺責罰。”
書房?
蕭明淵皺眉,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了那時窗外的動靜,嘴角微微勾著,緩緩搖了搖頭。
所以還是知道了,那小妮子雖然不表現出來,心裏肯定還是會自責的吧。
“無礙,隨她舒服。”
下一秒齊一鳴也推門進來了,管家見他們似乎有事要談,很是識趣地端著盆退了出去。
蕭明淵將密封好的東西遞到了齊一鳴手中,“快馬加鞭送到南央的探子手中,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欒僑繼續屠城。”
“是,”齊一鳴應道,隨後頓了幾秒,又繼續說道,“明淵想好對策了嗎?眼下這個時機你不會真想親自去吧。”
蕭明淵沒說話,眸子轉向窗外。
再過一個多月就該入冬了,庭院有的樹葉已經泛黃脫落,留下光禿禿的枝幹,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晚秋的風還是有些烈的,今年的冬天怕是比以往都要冷上一些。
養心殿。
“皇叔,剛剛在朝堂上的局勢你都已經看到了吧。”
北堂湛坐在高位上滿臉惆悵,蕭明淵坐在底下一把手的位置,旁邊的小桌案上擱了一盞熱茶。
蕭明淵沒急著開口,反而端著茶水慢悠悠地先喝了一口。
北堂湛放下了手中的摺子,抬眼瞥了一眼蕭明淵,又很快把心思收了下去。
“眼下南央異動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瞧著像是往那無名關來的,眼下已經屠了周圍幾座城了,就是苦了邊境那些屬於北朝百姓,整日活在提心吊膽中。”
蕭明淵緩緩放下了茶杯,不輕不重地擱在了桌案上,清朗道,“皇上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不用跟本王拐彎抹角。”
北堂湛面上糾結片刻,一下子就從高位上站了起來,幾步邁到了蕭明淵面前站定,就要低頭作揖行禮,被蕭明淵一把握住了。
“皇上這是做什麼?”
北堂湛,“皇叔,在外朕是君你是臣,在內,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朕是晚輩,朕給皇叔行禮是應該的。”
蕭明淵意味不明地看著他,眸色深了幾分。
北堂湛拂開蕭明淵的手,深深地往下作了個揖,彎腰保持不動,說道。
“眼下南央握在欒僑手上,沒人看得懂那條瘋犬是個什麼意思,他若是舉全國之力只是爲了攻打無名關的話,無名關就算是再易守難攻,東南的騎兵就算支援地再快,也是絕對是守不住的。”
“北朝和南央相距甚遠,探子能力有限,探到的東西總是有限的,若是因為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情報,喪失了先機,這樣的後果是誰都不想看到的,也是誰都無法承擔的。”
北堂湛始終低垂著頭,手臂穩穩地擺在頭頂上方。
“朕這幾日思來想去,夜不能寐,深深憂慮著北朝的國事,父皇將北朝交在朕的手上,朕就深知責任重大,每走一步都需要深思熟慮,所以經過這麼多些天的焦灼,朕想到了個法子……”
蕭明淵突然打斷了他,“你想的法子就是想找一個人踏實可靠精明的人呢,親自去南央,時刻監督著欒僑的動作,以備不時之需?”
“而這個人,皇上想的是本王吧。”
北堂湛的頭埋得更低了,“皇叔說得不錯,論謀略和戰術,偌大的北朝無人能敵皇叔,這件事也只有皇叔去了,朕才能真正的沒有後顧之憂。”
“皇叔,朕知道這件事危險且為難,但是朕……找不到其他人了,所以……還望皇叔成全!”
偌大的養心殿一時靜的落針可聞,北堂湛許久沒有等到蕭明淵的回答,眼神不由得開始變得有些陰騭。
終於,蕭明淵起身抬手握住了北堂湛的手臂,北堂湛臉上的表情倏地一遍,順著那股力道緩緩抬起了頭。
“皇叔這是同意了?”
蕭明淵沒接話,只是抬手整理著北堂湛的衣襟,“本王都說了,有什麼話就直說,都是一家人,皇上何必在這裏拐彎抹角的。”
“朕……”
蕭明淵沒給他開口的機會,輕輕拍了拍他身上明黃色的龍袍。
“皇上,可要隨時記得正衣冠,這衣服就跟人一樣,皺了可就不好了。”
北堂湛臉上的表情差點就沒繃住,死死咬著後槽牙才勉強露出一副謙卑聽訓的模樣。
“皇叔教訓得是。”
“皇上的憂慮本王都瞭解了,在這種情況下,當然還是隻有親人才是最可靠的。”
蕭明淵一番話含沙射影的,北堂湛一時沒聽明白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只得深深握著攏在袖口中的拳頭,道:
“謝皇叔體諒。”
“皇上如果沒有其他的事的話,本王就先行告退了。”
北堂湛緊跟著喜笑顏顏地將蕭明淵送到了門口,“皇叔慢走。”
等到蕭明淵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北堂湛臉上的那張面具才徹底碎了,露出了裡面那張晦暗的真面貌。
他猛地抬腳踹向守在門口的太監,太監當即跪了下去,嘴裏不斷求饒,“皇上息怒。”
“滾!一群廢物!”
那邊蕭明淵腳步匆匆地推開了一件廢棄的房門,壓抑了許久的咳嗽聲來勢洶洶,兇猛地像是要把氣管都咳出來一樣。
蕭明淵靠著柱子緩了一會兒,抬手擦著嘴角溢出來的絲絲血絲,盯著頭頂的房梁,目光有一瞬間的渙散。
他此次答應,倒不是因為北堂湛那一番真假難辨的說錯。
而是因為記憶……在他中了寒涼之毒的時候,昏昏沉沉間恢復的一段記憶。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事件,在那個節點,欒僑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一向堅不可摧的無名關真的被攻破了。
而北朝也同他之前與葉風華分析的那般,連失了五座城池,永遠失去了扼住南央和西郡的命脈。
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