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裏太監宮女們忙活了半宿，把整個皇宮都換上了素白。

    未免萬一，寧安給雁錦程繫上了死扣，緊緊拽著鏈子，帶著他沉默走在宮道上。

    慈寧宮內，一干妃嬪等還在跪著。

    跪在領頭的陳妃眼見平日給自己請平安脈的太醫來到，忙給玉碧打眼色。

    很快的，漪瀾殿小太監們便把陳妃抬去了還空著的偏殿。

    白鬍子太醫揹着藥箱，跟在玉碧身後也進了偏殿。

    眼熱陳妃能休息的幾個低位妃嬪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出聲。

    寧安領著雁錦程來到時，看著外面跪了一地的妃子，手足無措的站在邊邊，一時找不到下腳的地。

    雁錦程可無暇關注她心情，一心只惦記裡面還在傷心的永輝帝。

    自己不能用人形陪著皇兄，那就退而求其次，用二貴的身子陪著他。

    昨天夜裏，永輝帝跪在腳踏上的寂寥身影，一直在他腦海裏縈繞，越想越揪心。

    寧安死死拽著鏈子，低聲呵斥雁錦程，不想讓他過去。

    跪在前頭的太子聽見了動靜，派了身邊的仇千過來詢問情況。

    寧安一臉尷尬解釋：“二貴今天不知怎麼的非得往這邊來，我怎麼拽都拽不住。”

    太子得知後為之動容，讓仇千去叫來裡面的仇德泉。

    仇德泉問清情況後，又進了內殿，片刻便出，衝寧安招手：“郡主放開二貴吧，陛下允許二貴進去。”

    寧安怕雁錦程會出亂子，小心翼翼問：“我能一塊兒跟著嗎？我有點擔心。”

    仇德泉搖頭：“郡主不必擔心，有老奴在，老奴會幫你看住二貴的。”

    這個場合不適合多說，寧安一咬牙，把鏈子交到了仇德泉手裏：“那就有勞公公，公公可一定要看好二貴，千萬別讓他鬧出什麼亂子。”

    “郡主放心。”

    仇德泉拍胸脯保證，領著雁錦程進了內殿。

    一進去，雁錦程就沒了剛纔在外面要死要活往裏衝的樣子，輕手輕腳的往床邊湊。

    仇德泉怕他會出亂子，死死攥住了鏈子，準備著稍有不對便立馬把他拽走。

    但還好沒有。

    雁錦程安安靜靜的走到床前，拿腦袋輕輕蹭著永輝帝的胳膊。

    永輝帝低頭看他，啞著嗓音道：“是二貴啊。”

    “嗚~”

    雁錦程嗚咽一聲，又拿頭蹭了蹭永輝帝。

    永輝帝伸出手，摸著他毛茸茸的腦袋，聲調不穩道：“你來晚了，你和寶誠都來晚了，還有朕，朕也來晚了。”

    雁錦程聽著心痛，拿爪子搭上永輝帝的腿。

    “朕昨晚為什麼要批摺子，該陪母后一塊吃飯的，朕好悔啊！”

    雁錦程拿腦袋拱拱永輝帝手心：“嗚汪！”

    永輝帝再忍不住，摟著雁錦程的脖子，將他摟進自己懷裏。

    旁邊拽著鏈子仇德泉不忍看此場景，背過身去。

    外殿

    寧安不知所措的站著，花嬤嬤檢視了一番，勾著她的衣袖，引著她去了外面。

    到了慈寧宮外，寧安偷偷舒出一口氣，對著花嬤嬤小聲嘀咕：“剛纔站在裡面真是哪哪都不自在，我也想跟著一塊跪，可怎麼找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

    “晚些時候便有人來安排了，到時候郡主跪在哪裏有特定的安排。”

    寧安知道這個，抬頭看著頭頂裹上白布的燈籠，唏噓道：“太突然了。”

    花嬤嬤點頭：“的確很突然，王爺還在昏睡，要是他醒來……我真是不敢想象。”

    一直到日上三竿，永輝帝經由仇德泉提醒纔想起來外面還跪著一大片人。

    “讓他們都回去吧，讓禮部的人過來收拾。”

    仇德泉應聲，叫了一個小太監過去傳話，自己則拽著鏈子，去扶跪到雙腿失去知覺的永輝帝：“陛下，你得照顧好自己身子啊，這天下還等著你呢。”

    雁錦程鑽到另一側，拿後背去幫永輝帝撐手。

    永輝帝緩緩起身：“朕知道，寶誠情況如何了？他本來就身子不好，別再因為母后的事傷了根本。”

    “回陛下，昨天夜裏宮女就給王爺灌了藥，按著太醫的意思辦的，不會有淤血留存心口的。”

    “那便好，”永輝帝點頭，藉着仇德泉的攙扶，一小步一小步的往一邊走。

    雁錦程亦步亦趨的跟著，永輝帝剛坐下，雁錦程就抬起爪子放在了他的腿上，兩隻眼睛圓溜溜的盯著他。

    永輝帝回望，喃喃道：“朕怎麼感覺，二貴這是在擔心朕？”

    “奴才也覺得像，聽寧安說，二貴今日一進宮就往這裏跑，怎麼也攔不住。”

    雁錦程拿頭蹭蹭永輝帝的手，不過是一夜間，永輝帝的兩鬢便白了許多發。

    雁錦程怕他痛苦積鬱在心，沒有發泄的地兒，連撓帶蹭的陪著他。

    “你說二貴是不是知道寶誠又睡了，所以才特意纏在朕身邊，想陪一陪朕。”

    一隻狗，再通人性也不可能通到這麼離譜的地步。

    但仇德泉也怕永輝帝會被痛苦拖垮身子，一連勝的附和：“奴才瞧著也像，奴才還瞧著二貴看陛下的眼神滿是擔憂，陛下您用一些清粥小菜吧，您是天下之主，您的身子可不能再出事了。”

    雁錦程跟在永輝帝身邊不願走，且因為看起來安靜老實，又被解了身上的鏈子。

    寧安心有擔憂，可永輝帝執意如此，她也沒得辦法。

    禮部的人還未將慈寧宮收拾出來，寧安想來想去，帶著花嬤嬤先回了畜養司。

    剛走沒多遠，花嬤嬤便遇上了一個素淨打扮的老嬤嬤，二者看起來似乎是老相識。

    寧安看她二人許久不見的樣子，沒有打擾，自己繼續往畜養司走。

    從宮門處到慈寧宮有一道寬闊的宮道，那條路人來人往。

    寧安不想碰上太多人，行禮見禮的麻煩，心思一轉，扭頭走了一條偏僻的路。

    那條路正好能繞過太醫院後面。

    這條路因為狹窄又偏僻而少有人過，寧安落得清靜，穿過久未掃的落葉，直奔著遠處的小門走去。

    可剛過拐角，她就隱約聽到了說話聲。

    寧安停下腳步，去辨別那聲音是從何處傳來的。

    “我查驗過了，這香真的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