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初堯心中忽如一陣春風拂過，轉頭一看，沈知之那雪捏的小臉已經鑽到枕邊。

    “小哥哥吃糕，可香可甜啦。”沈知之舉著一隻胖胖的小手，將一片糕味道戰初堯嘴裏。

    桃片糕入口清涼香甜，戰初堯想起小時候母親親手喂他吃糕的情形，鼻子酸了酸，極力忍著纔沒掉下淚來。

    不論多大年紀，他都惦念著母后宮裏的桃片糕，可是母親卻不願意再多看他一眼。

    沈知之在心中默默心疼戰初堯，她知道，妹妹的事情，將會成為他一聲的精神枷鎖，在原書中，就是因為無人開解，導致他與皇后的關係越來越僵，最後竟然反目成仇。

    “小哥哥，你的頭還疼嗎？”沈知之水靈靈的大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擔憂，她踮起小腳，往前探了探小身板：“知之給你吹吹吧。”

    沈知之嘟起小嘴巴，輕輕地在戰初堯的額頭上吹了吹，然後側著小腦袋，甜甜糯糯地問了一聲：“好些了嗎？”

    戰初堯嘴角微翹，點了點頭。

    “小哥哥，你怎麼恁地傻呀？”沈知之撅著小嘴，用肉乎乎的食指在戰初堯眉心點了點，很是心疼地模樣：“你又沒做錯事情，你孃親打你怎麼也不躲躲呀！”

    戰初堯似乎享受著小手的柔軟，閉著眼睛嘆了口氣：“妹妹弄丟了，母后責怪我，無可厚非。”

    “咦，”沈知之用手託著下巴，眨巴著眼睛問道“是小哥哥把妹妹弄丟了嗎？”

    聽沈知之這麼一問，戰初堯猛地一怔，隨即又有些頹喪：“這個......有何分別，反正皆是因我而起。”

    “那怎麼一樣呢？”沈知之有些著急，小臉漲得微紅：“如果不是你弄丟的，為什麼要擔這責罰呢？”

    戰初堯凝眉不語，卻聽得沈知之忽然舒展了小臉，將小手一拍道：“我知道啦，小哥哥是怕孃親難過，爲了給孃親出氣，對嗎？”

    沈知之的話隨幼稚，可是卻實實在在說中了戰初堯的心事，這五年來，母后責怪他，他也責怪自己，只覺得任打任罵便可以讓母后心中稍有寬慰。

    “可是小哥哥呀，”沈知之像個小大人般皺著眉嘆了口氣，“太醫伯伯們說你孃親生病啦，等她病好了，發現你被她打死了，會傷心的！”

    對於沈知之的童言無忌，戰初堯哭笑不得，可是仔細想來確有道理，母后憂思過度早已失了原本的心性，而自己卻仍是一味地順從她。

    戰初堯自床上坐起來，雙手輕輕扶住沈知之雙肩，輕輕嘆了口氣：“你說的這些，我怎地沒有想過呢？”

    沈知之見他有所領悟，心中如釋重負，非得他自己想明白才行，不然自己救得他一回，也不能回回救他，正要寬慰他兩句，忽然聽得耳邊想起一聲厲喝。

    “放開她！”

    二人嚇了一跳，只見陳皇后站在寢殿門邊，好似護崽的母獸一般警惕又兇悍地瞪著戰初堯。

    陳皇后素知兒子暴戾成性，戰初堯雖然言語動作都是輕之又輕，可是在陳皇后看來，卻好似隨時要傷害沈知之一般。

    沈知之心知不好，陳皇后若是再犯病，又不知要怎麼這麼戰初堯，自己這保命大腿可不能再有閃失了！

    “囡囡！為孃的好孩子，到為娘身邊來！”陳皇后快步上前，向沈知之伸出雙臂，目光卻仍警惕地盤桓在戰初堯身上。

    戰初堯心中酸楚，難道自己就不是母后的孩子嗎？

    “母后，我只是......”

    “閉嘴！”陳皇后一把將沈知之搶入懷中，厲聲叱問道：“你又想傷害妹妹是不是？！”

    看著戰初堯臉上的傷痛越來越深，沈知之既害怕他再鑽牛角尖，又真心替他難過，這對母子怎會變成這樣？

    決不能讓他們的關係再惡化下去！

    “孃親，”沈知之摟著陳皇后的脖子糯糯地喚了一聲，然後將肉乎乎的小臉挨着陳皇后臉頰，“哥哥剛纔給我吃糕呢，知之還想要哥哥抱著吃糕！”

    陳皇后有些猶疑地看著戰初堯，整日只知道苛責屬下、暴虐成性的兒子，會抱著這糯米圓子一般的女兒吃糕？

    見陳皇后不太相信，沈知之騰挪著圓圓的小身子，從她懷中掙扎下來，噠噠噠跑到戰初堯的床邊，拉著他的手甜甜一笑：“孃親孃親，原來知之還有哥哥，我真的好喜歡哥哥呀！”

    “你說......你、喜歡哥哥？”陳皇后有些難以置信。

    沈知之點點頭，蹬著兩條小短腿奮力爬上床，伸手摟住戰初堯的脖子，親暱地說道：“有哥哥保護我，知之就什麼都不怕啦！”

    戰初堯性子冷峻，可一聽到沈知之這話幾乎淚目，他不由自主地抱了抱沈知之，若是妹妹還在，他定是將她捧在手心，呵護她一生一世！

    陳皇后怔怔地看著二人，臉上的神色一變再變，良久才慢慢走到榻前，囁嚅著喚了一聲：“堯兒。”

    這一聲“堯兒”猶如五雷轟頂，戰初堯雙目圓睜，他已多年沒有聽到這麼一聲“堯兒”了！

    沈知之晃著小腦袋，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他二人好似有千言萬語又無從開口。

    “孃親，你別打哥哥了好不好，哥哥痛痛，知之這裏也痛痛！”沈知之伸出一隻小手指了指心口，嬌嬌地說道。

    陳皇后看著戰初堯額前的傷，心中忽地澄明，這難道是自己打的？

    “堯兒，你這傷......”陳皇后懵然。

    “小傷罷了，兒臣無礙！”戰初堯連忙用手遮掩。

    看著戰初堯懂事的模樣，陳皇后忽然掩面哭泣，這些年來，自己竟把這孩子逼到這般模樣！

    “堯兒，好孩子！是為娘對不住你......”

    看著陳皇后將臉埋在掌中，肩頭微微聳動，戰初堯起身上前，挺身一跪，痛心道：“兒臣不苦，母親才苦！”

    沈知之不知怎的，覺得小臉上癢癢的，用手一擦，竟是溼鹹淚水。

    “知之好高興呀，”沈知之顛顛地過來，仰著小臉，開心地又哭又笑：“以後你們倆都要好好的呦！”

    陳皇后抬起臉，看著這白玉糰子一般的小奶娃，不由得憐愛得摟在懷中，將臉在她的小揪揪上輕輕摩挲，這若真是自己的女兒該有多好！

    此時殿中一片溫馨，然而一個滿是嘲諷的尖聲卻出現在門口：“皇后娘娘自己又不是沒有孩子，怎地抱著別人家的孩子親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