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村長的罪孽
小魚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她看了一眼遲桐,在他掌心的手指微微敲了敲。
這故事和村長的故事比起來,反倒是村長的故事更有說服力。
遲桐心領神會,攥緊了她的手,沒放開,示意少安毋躁。
“你這故事,是從哪兒聽說的?”遲桐問。
男人不屑道:“怎麼?不信?這是青柳村人親口告訴我的!你別不信,我告訴你,我還知道這個鬼丈夫究竟是誰!”
“是誰?”遲桐佯裝不信的樣子,側頭往小魚哪兒靠了一下,“你這說的玄而又玄,神乎其神,誰信?”
“哼!”男人被激起了鬥志,立刻道,“我告訴你,那個人就是村長死去的兒子!”
遲桐眉稍一跳:“哦?村長的兒子?你詳細說說?”
誰知男人卻懊惱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上了你的套了,我不能再說了!”
“這事兒誰說誰倒黴,誰知道他兒子是不是就在我們身邊?我告訴你,之前鎮上有人說了這件事,後來……”他做了一個摸脖子的動作。
男人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一邊站起來,一邊將茶杯裡的茶一飲而盡,道:“得啦得啦,我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咱倆兩不相欠了哈!”
臨走臨走又指著小魚道:“女人別這麼張牙舞爪的,小心男人跟別人跑了!”
不等小魚發飆,遲桐先踹了他一腳:“我的女人我沒說啥,你卻多嘴?”
小魚臉上一燒,不自在地將手從遲桐掌心抽出。遲桐一愣,旋而臉色通紅,連連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我口不擇言……”
“你別……你別生氣哈……我我我!”
小魚別過頭去:“走吧,天快黑了。”
說罷,快步往青柳村走去。
遲桐傻傻地看著小魚的背影,半晌咧了個好看的笑,勾得茶館裏各色姑娘一陣想入非非,卻見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又跟上了小魚。
青柳村。
“若是能找出當年的姦夫,對驅邪的事情應該大有幫助。”遲桐衝村長道,“不知道那個被王正平打出門的姦夫,可還在青柳村?”
村長臉色一變,搖了搖頭:“似乎本就不是村裏人,又如何還在青柳村?十多年了,找不到了。”
小魚坐在遲桐身邊,幽幽道:“只要今晚能採一縷翠竹的頭髮,我倒是可以佔出來。”
“這……太危險了,你們還是收了她便可,為何非要找到那個人呢?”村長出言勸阻,“若是實在不行,不收了也就罷了。”
遲桐輕笑著道:“那怎麼行?我們絕不能半途而廢呀。就這麼辦,找到那男人,再將翠竹抓起來。”
豈料村長立即站了起來,怒喝道:“絕對不行!”
他身邊兩個青壯年也擋在了他身前,虎視眈眈的看著小魚和遲桐二人,似乎村長一聲令下,就能將他倆生吞活剝了!
小魚拔劍出鞘,站在了遲桐前面,冷冷地盯著村長三人:“這是什麼意思?”
遲桐也站了起來,冷笑一聲:“你們受翠竹冤魂的侵擾已經有十年之久,這十年來,你們家家戶戶夜不出門,傍晚就待在屋子裏。”
“到了晚上,翠竹出來遊蕩,你們聽著她的哭泣聲入睡。她的名字成了小兒止啼的良藥。”
“請了多少道修,花了多少銀兩,卻還是如此。然而,現在有兩個能和她匹敵的人站在你面前,你卻要趕我們走?”
“村長,你同意,村子裏的人,同意嗎?”
村長被遲桐咄咄逼人的架勢驚得一愣,旋而後退兩步,坐了下來。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是……是我的錯。”
“那個夜間侮辱翠竹的男人,是我的小兒子,王福生。”村長狠狠嘆了口氣,捶了一下桌子,他蒼白呆滯的臉上,終於有了別的表情。
原來,王福生覬覦年輕貌美的翠竹已久,只是他已經娶了妻,甚至還有一個孩子。村裏人樸素,沒有一夫多妻的先例,村長的兒子也不能例外。
因此他也只能暗暗惦記惦記,不可能有什麼實際的舉動。
後來,和王福生一直不對付的王正平,竟然娶了他心心念唸的人兒做妻子,叫他好不生氣。
一心想要報復王正平的王福生,在一天夜裏,酒壯慫人膽後,潛入了王正平的家。
他知道王正平當晚在村口當值,不會回來,因此藉機佔有了翠竹。
正如村長所說,王正平提前回來,正巧捉到了翠竹和王福生躺在床上,一怒之下把兩個人都丟了出去,叫全村人看了個正著。
王福生到底是村長的兒子,就算幹了這事兒,也沒受到什麼懲罰,而翠竹也在王正平的諒解下,避免了村規懲戒。
誰料想,王福生嚐了翠竹的身子後,再忘不掉了,面對家裏的老婆孩子,也覺得索然無味,整日想著如何能再次和翠竹交歡。
機會來了,他瞧見了村長預備找人去城裏聯絡買粟米的人,這個活好,可以撈油水,也可以在城裏玩兩天,是個肥差。
他舉薦了王正平,村長以為他是對人家王正平心裏有愧,所以才舉薦,便欣然同意。
卻不料王正平走後,王福生又一次潛入了翠竹的床上。這一次,他直接將翠竹綁了起來,捂上了嘴,強行要了她。
次日,他怕翠竹告發他,便仍然捆著翠竹,不讓她出門,一連幾日,都把她困在家裏,整日荒淫。
而自從翠竹之前被王正平丟出去後,在村裏的名聲就已經臭了,做的豆腐也沒人買了,村裏人也不再理會她了,自然沒有注意到這幾日她沒出現過,更不會關心她的異常。
直到王正平回來,王福生才把翠竹放開,而這個時候,翠竹已經神志不清了。
王正平不知道怎麼回事,便請了郎中,郎中卻說,翠竹懷了身孕。
這孩子究竟是王正平的還是王福生的,根本沒人知道,連翠竹自己也不知道,因此王正平執意要打掉這個孩子。
後面的事情和之前說的相差無幾,王正平當晚就死了,而翠竹一個失了神智的人,自己行動都艱難,根本不可能殺害王正平。
在村長的逼問之下,王福生承認,果然是他殺了王正平。
他想著,若是孩子生出來是自己的,王家不能不要這個孩子,他就能順理成章地霸佔翠竹了。若是翠竹的丈夫死了,那他會是唯一一個“不介意”翠竹過往的人,翠竹只能跟他。
雖然這個兒子荒唐,但是畢竟是親生的,村長也不能不管,於是給了他一筆錢,叫他趕緊離開青柳村,再也別回來。
王福生走後,翠竹燒了田野,被關在了穀倉。可是她瘋了一樣,整日神神叨叨,喊著王福生的名字,還說他是兇手。
村長知道,這個女人不能留了,於是在一個夜晚,掐死了她。想起她叨叨王福生的名字,村長怕她下去了找閻王告狀,便將麥麩塞滿了她的嘴。
“沒想到的是,她化身厲鬼,來村裏找福生索命了。”村長悲痛交加,“福生花完了錢,想要回來取……”
“剛好……是一個夜晚……”
“福生的身上全爛了,那肉一塊塊往下掉,骨頭都黑了!”
“你說她還想幹什麼?福生都死了!是,我們一家是對不起她。可是村裏其他人又有什麼錯?這十年,是人過的日子嗎?”
“更何況,福生已經死了,她已經把福生殺了,還想怎麼樣啊!”
說著,村長老淚縱橫,嗚咽起來。
小魚一陣噁心:“還想怎樣?明明是你兒子強搶民女,要浸豬籠的卻是她!還得王正平諒解才能免除刑罰!”
“明明是你兒子壞事做盡,傷害了翠竹,還殺了王正平。你卻叫他遠走高飛,還殺了翠竹!”
“爲了你那腌臢兒子下了地府不入地獄,你殺了她還不算,還要在她口中塞滿麩子!她受盡侮辱,死都死不安生!”
“我瞧著她第一個該收的,就是你!”
村長臉色難看,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嘆著氣:“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算是明白了,她不殺我,就是爲了折磨我。”
“她要讓我看著我這村子一點點沒落,村裏的男人,一點點死絕!”
“罪孽!罪孽!是我的罪孽!若不是我沒有教好兒子,若不是我一時衝動,若不是我……”
村長痛苦地哀嚎起來,遲桐拉住了憤怒的小魚,道:“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既然已經有那麼多無辜的人死去,她便已經成了厲鬼。”
“她現在鬼氣太重,已經喪失了報仇的本心,成了一隻厲鬼,只想著殺人了。再這樣下去,她的孽障太多,別說投胎了,後頭魔化都有可能。到那時,就不只是這一個村子受災了。”
小魚聞言冷靜了下來,剜了村長一眼,不再言語。
正是此時,外面又傳來了嗚嗚哭泣的聲音,小魚和遲桐雙雙警惕起來,對視一眼,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