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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喜榮華正好,恨無常又到

    “進封?!哈!”水灝臉都黑了:“就他們賈家的女兒,還想要進封?!早點去死了投胎比較快!”

    範水心裏苦啊,但還是勸說道:“陛下!陛下……這畢竟是皇后娘娘建議的,皇后娘娘身居後位,是一國之母,後宮之主。皇上可不好輕易駁皇后娘娘的面子啊!”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朕又如何不知道這道理?只是……這該死的混賬賈家!!”

    過了半晌,皇上又冷笑道:“呵。以為攀上了皇后的大腿,就可以萬事無憂了?!朕來告訴他們絕不可能!!來人啊,擬旨:

    ‘朕聞王者始風,本乎妃德;天下內治,模厥人倫。

    諮擇邦媛之良,懋敷嬪壼之懿。爰推異數,誕布公言。

    刑部員外郎之女女史賈氏,陶翕闢之和,生慶善之族;

    玉粹其度,淵靚而衷;

    以阿保之法自閒,以圖史之規攸服;

    光贊內職,葉升大猷;

    力蘋藻之至恭,襲珩佩之常矩;

    禮以為絢,謙不忘勞;用嘉衝徽,顯啟優渥;

    進膺褕翟之貴,參亞軒龍之華。

    於戲!

    謹以順承,陰教惟穆。勤乃輔佐,王化所經。

    爾其念夕惕之虔,躬日休之裕。

    樛木之逮乎下,然後稱仁;彤管之記其言,於以垂美。

    往席寵命,毋忘訓辭。

    茲仰承皇后之諫,茲特以金印金寶,晉封鳳藻宮尚書,加封爾為賢德妃。改德音宮為香櫞宮,賜賈氏居住。

    於戲!

    位亞坤儀,峻陟列妃之首;明章婦順,用刑四方之風;

    惟仁以進賢,惟敬以相祀;惟謙以崇德,惟善以榮身。上以奉慈闈之歡,下以增椒寢之慶。榮膺顯命,永荷嘉祥。欽哉!’”

    話音既落,聖旨即成。

    範水滿臉複雜的說了聲:“陛下……”

    皇上冷笑了一聲:“皇后不是想晉封她嗎?朕就滿足她!”

    範水心想:皇后娘娘是想讓賈氏晉個妃位和周家鬥,不是想晉個協理六宮之權的貴妃和她自個兒鬥啊!

    都是無奈,誰讓是“聖旨”呢!範水“諾”了一聲,出去準備貴妃車輦儀仗,因為冊封突然,沒有準備,並沒有賈元春身材的貴妃服飾。所以範水並沒有帶服飾,而是吩咐了司衣局趕製貴妃服侍以後,自己帶著人捧著貴妃的鍍金冊,以及貴妃的金印、金寶,前往賈元春所在的芳春閣,去迎接這位新上任的貴妃娘娘了。

    芳春閣的名字出自唐代王績的“風鳴靜夜琴,月照芳春酒”。芳春閣的主位娘娘也算對得起這首詩。畢竟這首詩的意思是,希望自己的妻子和自己志趣相投。皇上愛什麼?除去權利,就是美人了。芳春閣的這位娘娘的容貌,就算是在美人如雲的宮裏,也是數的上名的。所以她的封號就是“麗”。美麗的“麗”。

    這位天選之女姓周。嘿,你說巧不巧?這就是陳皇后精心製造出,讓賈元春搶了她垂手可得的妃位的倒黴蛋周氏。也就是我們前邊,陳皇后和林慕都說過的那個“麗嬪娘娘”。

    麗嬪聽說範公公捧了金印金寶,帶著貴妃儀仗浩浩蕩蕩的過來了,心就“砰砰”的跳個不停。她暗暗想道:難怪皇上這麼久都沒有冊封我,原來是想冊我為貴妃?!我的天哪!麗嬪捂住嘴,差點哭出來:這是什麼神仙愛情!皇上是愛我的!!

    賈元春作為一個女史,記名的寶林,其實也算半個宮女了。這時候趕緊跪下唱讚歌:“恭喜貴妃娘娘,賀喜貴妃娘娘!娘娘大喜啊!”

    周圍宮女也都連忙跪下:“恭喜貴妃娘娘,賀喜貴妃娘娘!”

    喜的麗嬪笑的花枝亂顫:“快起來……快起來!怎麼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呢,就拿出來說!”

    賈元春道:“這宮裏除了娘娘,誰還配得上這個妃位?”

    麗嬪嗔她一眼:“淨胡說!宮裏比我有資歷、有本事的女人多得多!”

    賈元春笑道:“可皇上只愛娘娘一人。”

    麗嬪羞紅了臉,咬著嘴唇笑著啐她道:“胡說!……算了,給你多發三個月餉銀!”又跟宮女們說:“你們多發一個月的餉銀!”

    宮女們驚喜連連,忙磕頭道:“多謝貴妃娘娘!”

    又哄樂了麗嬪許久。麗嬪身邊的許嬤嬤和大宮女元薔翡,連忙又伺候著麗嬪更換新衣、梳頭、插上各式首飾。

    等他們忙活的差不多了,範公公也差不多到門口了。他站在門口扯著嗓子喊:“皇上有旨!”

    麗嬪等連忙小跑了出來,整整齊齊的跪在了地上。

    範水憐憫的看了一眼麗嬪,然後尖著嗓子問:“誰是賈元春?”

    賈元春眼皮一跳,出列跪倒:“奴婢就是賈元春。”

    範水點點頭:“賈元春接旨!”

    賈元春身上跟針紮了似的,還不得不裝出一副恭敬相:“奴婢賈元春接旨。”

    範水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王者始風,本乎妃德……晉封鳳藻宮尚書,加封爾為賢德妃。賜香櫞宮居住……榮膺顯命,永荷嘉祥。欽哉!”

    賈元春:“……”啊哈?!

    範水笑眯眯的跟賈元春道:“賢德妃娘娘,請接旨吧。”

    賈元春恍恍惚惚的接過聖旨。範水又提醒她:“娘娘,您得謝恩吶!”

    於是賈元春又神色恍惚的說了句:“謝皇上恩典。謝皇后娘娘恩典。”

    範水剛想說話,麗嬪這時回過神來了。她如遭雷擊,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在顫抖。她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範公、範公公……旨意是否有誤?怎麼、怎麼會……?”

    範水正色道:“麗嬪娘娘慎言!皇上的旨意,豈容別人置喙?”

    麗嬪道:“我,哦不,是妾,妾沒有質疑皇上的意思。只是……只是……”

    範水嘆了口氣,也知道麗嬪也算是皇上心上掛念的女人了。範水不欲與她交惡,於是好言好語的勸道:“咱家知道……知道娘娘有些委屈。可是這聖旨上白紙黑字的寫著,人家纔是貴妃娘娘。娘娘啊,要按理來說,這‘賢德妃’應該不算妃位,您應該還是可以晉升的。”

    麗嬪這時理智徹底崩潰了。她蹦起來,給了賈元春一個大巴掌:“你這個賤人!你竟敢矇騙本宮!”

    賈元春入宮時就帶著的大丫鬟抱琴不樂意了。她起身,回過手就給了麗嬪一巴掌:“放肆!你一個區區嬪位,竟敢對貴妃造次!”

    這一變故,把範水、賈元春、許嬤嬤、元薔翡,還有同在芳春閣住的貴人美人等人都給嚇住了。

    回過神來後,許嬤嬤和元薔翡連忙抱住了雙眼血紅,恨不得生噬賈元春主僕肉、生飲賈元春主僕血的麗嬪。

    許嬤嬤小聲勸道:“娘娘,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元薔翡也道:“娘娘,我們就算讓她一時又何妨?”

    麗嬪在她們的勸阻下,脫力的坐下,單手捂著臉,雙目赤紅的瞪著賈元春主僕,但不再試圖往前撲了。

    賈元春心裏暗暗叫苦。她從小在祖母身邊長大,深知“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人多堵牆”的道理。她瞪了一眼抱琴,然後滿懷歉意的道:“娘娘,哦不,妹妹沒事吧?”

    麗嬪被她的“妹妹”又刺激了一下。咬牙切齒的說道:“妾身還好!不勞貴妃娘娘操心了!”

    賈元春自知結仇,自然也就不願再低頭小意了。只冷冷的道:“那就好,妹妹多保重身體吧。”

    範水左看看,右瞧瞧。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裏不由感嘆:賈家真不愧是一家子啊!怎麼就這麼能惹禍?賈家那頭剛在可卿郡主的事兒上惹完皇上,就又在皇后娘娘諫言這兒惹了皇上。現在賈元春又來?!要不是知道他們不是故意的,範水都以為他們是趕著投胎呢。只能說,賈家在惹皇上生氣上,真真的是天賦異稟。不服不行。

    但是這個事兒啊,範水不能說什麼。畢竟賈元春是貴妃,麗嬪是個嬪。這事兒說破大天去,貴妃管教一個嬪妾也是無礙的。可是啊,凡事就怕一個可是。一有可是啊,這事就有轉折了。賈元春雖然是個名義上的貴妃,可她有什麼?手握實權的家族?皇上真心的疼愛?還是長大成人的龍嗣?她有哪樣?!她哪樣都沒有!她有什麼呢,有一個被皇上厭惡,自己都快把自己拖累死的家族;有皇上的痛恨以及憑空上位,整個後宮的嫉妒。哦對了,她馬上就要擁有皇后娘娘的深惡痛恨了呢。畢竟皇后娘娘怎麼也不會想到,皇上會讓一個半個宮女出身的女人,去分走她的管理六宮之權吧?就在這種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她竟然還去惹一個皇上喜愛的、出身名門的、為皇上誕育了八皇子、六公主和十公主的麗嬪?!她腦子沒病吧?!!什麼?你說那不是她惹得?害!還不都一樣!宮婢行為,由主子買單或者主子行為,由奴才買單在宮裏都是常事了!要怪,就怪她自己個兒沒約束好奴婢吧。

    範水面色複雜的上前問道:“麗嬪娘娘,您沒事吧?”

    麗嬪痛哭道:“公公……公公!我心裏難受啊!”

    範水安慰道:“奴才會跟皇上如實稟報的。”

    麗嬪的眼睛這才亮了一下,哼哼唧唧的說:“公公別忘了問問皇上,他晚上來不來芳春閣。”

    “誒!誒!”範水笑道:“奴才一定問!一定問!”……

    賈元春看著他們在一起說話,心頭不由的升起一陣怪異感:怎麼……怎麼好像範公公對自己這個貴妃,還沒有對麗嬪一個嬪妾關心呢?……是自己的錯覺嗎?

    …………

    蓬萊殿裡,遍地碎片。自剛纔範公公帶著剛出爐還熱乎著的貴妃賈氏來這兒謝完恩之後,陳皇后就發了瘋了。嚇得蓬萊殿的宮女們一個個都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除了“娘娘息怒”什麼都不敢說。陳皇后的乳嬤嬤——也就是袁嬤嬤看她差不多瘋夠了,就上前進諫道:“娘娘,氣大傷身。”

    陳皇后哭道:“嬤嬤……嬤嬤!我怎能不氣,怎能不恨吶!那該死的賈元春……賢德妃?仁義合曰賢;寵至益戒曰賢;行義合曰賢;明德有成曰賢;內治隆備曰賢;內德有成曰賢;諫爭不威曰德;貴而好禮曰德;忠和純備曰德;強直溫柔曰德;忠誠上實曰德;懿修罔懈曰德。她配的上‘賢德’二字嗎?!那該死的狐狸精剛藉着本宮封了妃,就要奪我的權啊!下一步,他是不是就該把本宮從這皇后的寶座上拉下去了?”

    “不可能的娘娘!不可能的。”袁嬤嬤正色道:“您是太子太傅、右丞相之女。太上皇的表侄女。皇上八抬大轎娶了的正妻,上了宗室玉碟的皇后。一個賈元春,算什麼東西?!怎麼可能撼動您的地位?!!”

    陳皇后哽咽道:“既然本宮的身份千貴、萬貴,那那個賤婦憑怎麼和本宮平起平坐?還分本宮的權?!”

    袁嬤嬤叫下人們都下去,小聲對陳皇后道:“皇后娘娘,何必為她生氣呢?她驟然之間升上來,一無寵愛;二無家世;三無子嗣;四無心腹。這種人不是最好……的嗎?您是嫉妒了,但是試問後宮有誰不嫉妒呢?她在後宮真的活的長久嗎?皇上給了她鳳藻宮尚書一職,管理宮中庶務——可是娘娘啊,您也知道的,在這宮中,沒家世沒寵愛沒子女沒翻身機會的女人有多難熬。空有一個位分有什麼用?有人服她嗎?!麗嬪位分比慧妃低,慧妃不照樣讓她三分?麗嬪還是周美人的時候,宮中又幾時敢剋扣她的餉銀用度?再看看那趙家落魄了的時候,先……還在呢。那時她是什麼光景,娘娘也看見了。所以娘娘且擦亮眼睛看吧。賈元春的苦日子在後頭呢。”

    陳皇后的眼睛亮了。又遲疑道:“只怕……只怕皇上會護著她……那就誰也奈她不何了。”

    袁嬤嬤不禁失笑道:“娘娘,您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陳皇后疑惑的看過來:“此話怎講?”

    袁嬤嬤循循善誘道:“娘娘您想,皇上為什麼不直接封她貴妃,而是封了一個‘賢德妃’呢?”

    陳皇后不假思索:“因為皇上覺得她賢德。”

    袁嬤嬤:“……那也可以封賢德貴妃呀。娘娘,其實這麼一封,賈氏現在宮裏的地位就很尷尬。你說她是貴妃,聖旨上明明白白的寫著‘賢德妃’三個字。可你要說她是妃,賢德妃其實就是賢妃和德妃的合體。位置上是按著貴妃來。所以你說她到底是妃子還是貴妃?”

    陳皇后:“……妃,不!貴妃吧?……”

    袁嬤嬤又笑道:“還有,‘賢德’二字,真的是褒獎嗎?!您也說了,‘寵至益戒曰賢;內德有成曰賢;忠誠上實曰德;懿修罔懈曰德’,您覺得,賈元春配得上這幾個解釋嗎?”

    陳皇后不加思索:“我呸!她配得上纔怪!不過嬤嬤,皇上是怎麼想的嗎?”

    袁嬤嬤道:“當然!賈元春住的‘香櫞宮’就是一大佐證。”

    “???”

    “娘娘見過香櫞嗎?”

    “……沒有。”

    “香櫞是一種南方的……算是水果吧。長得圓形或者是橢圓形。皮是黃色或黃綠色。看上去特別好看。氣味清香,讓人聞之心醉。但是如果你咬上一口,你當時就得吐出來。那味啊,又酸又苦。你吃了它一次,在輩子不想吃第二次。那麼多好宮殿名沒給她,皇上唯獨給了賈元春一個‘香櫞’,娘娘還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嗎?”

    陳皇后的眼睛亮了。

    …………

    這一日,是賈政的生辰,寧榮二處人丁都齊集慶賀,熱鬧非常。

    忽然有門吏忙忙進來,至席前報說:“大老爺,二老爺,有六宮都太監夏老爺來降旨!請您速速外出迎接!”唬的賈赦賈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訊息,忙止了戲文,撤去酒席,擺了香案,啟中門跪接。

    早見六宮都太監夏守忠乘馬而至,前後左右又有許多內監跟從。那夏守忠也並不曾負詔捧敕,至簷前下馬,滿面笑容,走至廳上,南面而立,口內說:“特旨:立刻宣賈政入朝,在臨敬殿陛見。”

    說畢,就要扭身離去。賈赫等急忙諂笑著留客道:“老相公喝杯茶再走!”夏太監輕蔑的看了他們一眼:“不了。咱家還有事要忙呢。”便乘馬去了。

    賈赦等不知是何兆頭。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賈母等閤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賈母心道:若說起來,最近和皇家有關的事情。就只有蓉兒媳婦的事兒了。難不成是元春封妃了?不不不,這哪裏是封妃的樣式?倒像是……賈母深吸一口氣,差點穩不住身形。難不成是蓉兒媳婦的身世暴露了,皇上遣人問罪?賈母不住的胡思亂想,心下便更加焦急。於是不住的使人飛馬來往報信。有兩個時辰工夫,忽見賴大等三四個管家喘吁吁跑進儀門報喜,又說“奉老爺命,速請老太太帶領太太等進朝謝恩”等語。

    那時賈母正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佇立,那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紈,鳳姐,迎春姊妹以及薛姨媽等皆在一處,聽如此信至,賈母便喚進賴大來細問端的。賴大稟道:“小的們只在臨敬門外伺候,裡頭的資訊一概不能得知。後來還是夏太監出來道喜,說咱們家大小姐晉封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後來老爺出來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爺又往東宮去了,速請老太太領著太太們去謝恩。”

    賈母等聽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氣盈腮。於是都按品大妝起來。賈母帶領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轎入朝。賈赦,賈珍亦換了朝服,帶領賈蓉,賈薔奉侍賈母大轎前往。於是寧榮兩處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踴躍,個個面上皆有得意之狀,言笑鼎沸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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