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禍福回還車轉轂榮枯反覆手藏鉤
如今坊間傳聞:當今聖上貼體萬民之心,故啟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準其椒房眷屬入宮請候看視。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贊當今至孝純仁,體天格物。二位老聖人又下旨意,說椒房眷屬入宮,未免有國體儀制,母女尚不能愜懷。竟大開方便之恩,特降諭諸椒房貴戚,除二、六日入宮之恩外,凡有重宇別院之家,可以駐蹕關防之處,不妨啟請內廷鸞輿入其私第,庶可略盡骨肉私情,天倫中之至性。此旨一下,臣民無不踴躍感戴。深感皇恩。
……可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某日,太上皇正和妻子弈棋。這時內侍來報:“奴婢稟報太上皇、太后娘娘。皇上來向您兩老請安了。”
太后詫異的看了一眼內侍:“皇帝來了?”
“回稟太后娘娘,是的。”
太后看向了太上皇:“陛下,是您叫皇帝來的嗎?”
太上皇緩緩落下一子,搖頭道:“我叫他來幹什麼?”
太后不解道:“那……皇帝突然過來幹什麼?”現在也不是請安的時辰啊……
太上皇玩味的一笑:“讓他進來不就知道了。”所以喚道:“讓皇帝進來吧。”
內侍恭敬的應諾,然後下去請了皇上進殿。
皇上進來先給太上皇、太后請安行禮,然後幾個人說了會兒話,太后叫皇上替自己跟太上皇弈棋,而自己則藉口累了,跟宮女太監們一起走了出去。
宮殿裡一下空曠了起來。太上皇和皇上也不著急說話,兩人專心的弈棋。
下到一半兒,太上皇慢悠悠的開口:“說吧。又惹什麼事兒了?”
皇上頓覺菊花一緊。有一種小時候犯了錯被父皇逮到要被罰的感覺。皇上搖搖頭,把這種奇怪的感覺搖出腦海。然後跪下,正色道:“兒臣其稟父皇:古人說‘萬惡淫爲首,百善孝為先。’世上至大莫過於一個‘孝’字。想來父母兒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貴賤上分別的。兒臣即使日夜侍奉父皇、母后,尚不能略盡孝意。又因見宮裏嬪妃才人等皆是入宮多年,拋離父母音容,豈有不思想之理?在兒女思想父母,是分所應當。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女兒,竟不能見,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錮,不能使其遂天倫之願,亦大傷天和之事。故兒臣啟奏父皇:每月逢二、六日期,請準其椒房眷屬入宮請候看視。”
太上皇捻著棋子想了想,不由的低聲的笑了:“我兒當真至孝純仁,體天格物。是真龍天子也。”
皇上叩頭道:“兒臣不敢。”
太上皇沒理皇上的自謙。而是沉吟了一下道:“這是好事。朕自無不應。只是椒房眷屬入宮,未免有國體儀制,母女恐怕不能愜懷。不如如此吧,”太上皇笑道:“朕與太后再降一旨,諸椒房貴戚,除二六日入宮之恩外,凡有重宇別院之家,可以駐蹕關防之處,不妨啟請內廷鸞輿入其私第,庶可略盡骨肉私情,天倫中之至性。皇帝覺得如何?”
皇上一驚。反應過來後心裡罵道:老狐狸!竟然預判了我的預判!搶了我的詞,貪了我的功!表面上擺出一副驚喜的模樣:“父皇仁善!兒臣替臣民多謝父皇!”
太上皇挑著眉頭,悠悠的笑了。
……
“老太太,母親,二太太,大喜了!”
賈母奇怪的問:“何喜之有?”
王夫人驕傲的笑道:“自然是我女,哦不,是貴妃娘娘封妃了。”
賈母冷冷的撇了一眼王夫人,心裏想:我教養出的孩子封妃,跟你有個毛線關係??一天到晚翹著個尾巴,你咋還不上天?!
邢夫人也深恨王夫人最近的嘚瑟相,於是開口懟道:“弟妹怕是糊塗了!貴妃娘娘封妃多日了。璉哥兒怎麼會突然又來告喜?”
因了最近王夫人得意,所以又囂張起來的薛姨媽笑道:“這種好事是無論說多少次都歡喜的。”
賈母不由冷哼了一聲:你懂個屁!
賈璉也是一頭黑線。但兩邊都開罪不起,只好和稀泥道:“老太太太太說的都對。是有關貴妃娘娘,但不是貴妃娘娘封妃的事。”
現在有關賈元春的事兒,就是賈家的一等大事。所以一聞賈璉此言,聽說的確於賈元春有關,賈母、邢王二夫人、還有屋裏的丫鬟婆子們,一個個兒都豎起了耳朵。賈母更是急切道:“貴妃娘娘出什麼事兒了?!你快說!”
賈璉無奈的吐出一口氣:“老祖宗不要著急!是喜事。聽我二叔說,太上皇、太后娘娘和當今聖上恩准了各宮嬪妃省親。咱家貴妃娘娘赫然在列!”
“啊?!誒呀!”聞聽此言,賈家人各個都歡喜了起來。
王夫人更是笑的見牙不見眼:“這可真是半點兒水都不參的大喜事兒啊!”
賈母難得沒有反駁她,而是認同道:“的確!”又叫鴛鴦道:“去把姑娘、小子們都叫回來!這是大喜事,今天不用上學了。讓他們一起樂呵樂呵!”
“誒!誒!”
……
就在賈府上上下下都沉沁在歡樂的海洋裡時,他們歡樂的正主——剛剛封了貴妃的賈元春日子卻不好過起來。或者說一句艱難度日,也是沒錯的。
說實話,剛剛封妃的時候,賈元春說不歡喜,那是假的。怎麼能不歡喜呢?貴妃啊,多少女子一輩子都封不到這個位置上。就連賈元春原來需要巴結著、哄著的麗嬪,也不過只是個嬪吶。她這相當於直接坐上了竄天的火箭,一飛沖天。
賈元春一開始以為,是皇上來看麗嬪的時候,對自己一見鍾情了。話本子裡不都是這麼寫的嗎?落魄而又有才華的女主角,英俊而身處高位的男主角。和自己和皇上,多像啊!賈元春內心無比激動。甚至覺得,自己和皇上就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什麼麗嬪,什麼陳皇后,統統都只是他們相愛路上的一個絆腳石,惡毒女配罷了。賈元春偷偷把自己比做了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楊貴妃。而皇上就是英姿勃發,卓爾不凡的唐明皇。恰好,楊貴妃和唐玄宗年紀差的不少,自己和皇上的年紀同樣差的不少。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但是後來,賈元春發現自己錯了,自己大錯特錯。按理說,新封的貴妃,就是爲了顏面,皇上也得來自己這兒過個夜啊。皇上來了嗎?來了。摟著他的心肝小寶貝兒——麗嬪,哦不,現在已經是麗妃娘娘了。他摟著麗妃,大搖大擺的走過來了。然後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賤婢!不過僥倖得封,竟敢對朕之愛妃如此無禮?!”
賈元春捂著臉在地上傻了:“皇、皇上?!”
水灝柔情似水的問麗妃:“愛妃,是哪個賤婢打的你?”
麗妃得意的倚在皇上懷裏。嬌嬌弱弱的指著抱琴道:“就是她!皇上,就是她打得妾身!皇上你看,妾身臉都腫了~”
水灝哄道:“好了好了,不疼了啊!回頭朕讓範水給你把你喜歡的那幾株珊瑚樹端去。”
麗妃得意的暼了一眼賈元春,嗲嗲的說道:“陛下~您可真好~”
水灝很吃她這一套。享受完愛妃的撒嬌之後。皇上扭過頭來,冷冷的看著抱琴,滿臉厭惡的吩咐人道:“來人,把這不知死活、尊卑的賤婢拖下去,即刻杖殺!”
“不要啊!”賈元春和抱琴同時哭喊出來。賈元春膝行幾步上前,抱著皇上的大腿哭道:“皇上……皇上!求皇上開恩吶!抱琴自小就服侍妾身。是妾的陪嫁丫鬟……縱然她有千不該,萬不對,也求皇上看在妾身的面子上,對她開個恩典,饒她一條命吧!”
皇上冷哼一聲,哂笑道:“這宮裏的規矩也不是現定的。都是原來就有的。你原比他們有體面,所以纔不理會宮裏的規矩。可以任意增刪?或者你們賈家的時候就是這樣?呵。朕還真不知道你們賈府的規矩。但是有一樣,你既進了宮,給朕做了妾。朕就說不得要討你們嫌了。朕可比不得你們賈家‘好性兒’,由著你們去。再不要說你們‘賈府裡原是這樣’的話,如今可要依著宮規行,錯了半點兒,朕也管不得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一例現清白處治。”
賈元春磕頭哀求道:“皇上……皇上且饒了抱琴這次吧!她不會再犯了!皇上……”
抱琴也叩頭道:“皇上、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後一定謹言慎行,再也不會犯了……求皇上和娘娘開恩啊!……”
麗妃故意嘆口氣道:“唉!聽上去也怪可憐的。聽的我都想饒恕你了呢。”
抱琴欣喜的抬起頭:“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可是……”麗妃捂著嘴笑了:“凡事不好開這個頭例呀。這次若饒了你,下次別人犯了,你說本宮是饒還是不饒呢?回頭明兒他也犯了,後兒我也犯了,將來宮裏都沒規矩了。本來是要饒你,只是本宮想著頭一次寬了,下次皇上和皇后娘娘對底下人就難管了。倒不如現開發的好。”
皇上讚美道:“愛妃說的對,是這個道理!”又是叫人道:“你們都聾了嗎?還不快把這個賤婢拖下去!”
底下人齊齊唱了一聲“諾”,上來強行把瘋狂掙扎求饒的抱琴捂住嘴,然後拖了下去。
麗妃心滿意足的看著上午還很囂張的抱琴被拖出去,而上午一臉驕矜樣的賈元春,活像只鬥敗的公雞,尾巴都耷拉下來了。麗妃欣賞夠了,才嬌滴滴的對水灝說:“皇上……既然那個該死的奴婢已經料理完了。咱就別打擾貴妃娘娘休息了。妾陪著陛下去梅園賞梅,好不好鴨~”
水灝擁緊了麗妃,笑道:“愛妃說的,自然是好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去。只留下原地傻呆呆的趴著的賈元春等人。
自那天開始,賈元春敏銳的察覺到,周圍的人對她的態度變了。沒有原來那麼恭敬了,也沒有原來那麼上心了。賈元春空有一個鳳藻宮尚書的職位,和賢德妃的名號。但是事實上,什麼權利她也摸不到。不管是鳳藻宮還是香櫞宮,兩個宮裏上上下下,真心對她恭敬的沒有幾個。她不管提出什麼想法,什麼要求,都會被副手們打著哈哈給糊弄過去。完全沒有人想真正的實行她的想法。對此,賈元春雖然痛恨難過,但也毫無辦法。宮裏只有她一個人,又沒有姐妹家族襄助,翻身真的太難了。
當賈元春企圖在妃嬪里拉攏幾個助力的時候,就發現沒有人跟她真正親近。都是臉上笑著,肚子裡都是刀的傢伙。口蜜腹劍,沒有一個人有真心。她們嫉妒她、痛恨她,一個個都恨不得拉她去死。又哪裏會幫她?賈元春感覺自己是陷入了沼澤,怎麼也抽不得身了。
而此時,同一時間的賈家,還正在愉快的策劃著怎麼建省親別墅呢!
因為貴妃要省親了,秦可卿的事情就顯得可有可無了。對於這種不吉利的事情,但是要趕緊弄完它呀!所以也不等說好了的七七四十九了,賈家現在、立即、馬上就挑了個好日子,給秦可卿出殯了。
這些日子,尤氏只推身子不適。除了賈元春封妃,就沒有出來過。急的賈珍沒法沒法的。只好請了鳳姐來代理寧國府管事。
這日伴宿之夕,裡面兩班小戲並耍百戲的與親朋堂客伴宿,尤氏猶臥於內室,一應張羅款待,獨是鳳姐一人周全承應。合族中雖有許多妯娌,但或有羞口的,或有羞腳的,或有不慣見人的,或有懼貴怯官的,種種之類,俱不及鳳姐舉止舒徐,言語慷慨,珍貴寬大。因此她也不把眾人放在眼裏,揮霍指示,任其所為,目若無人。一夜中燈明火彩,客送官迎,那百般熱鬧,自不用說的。至天明,吉時已到,一般六十四名青衣請靈,前面銘旌上大書:“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誥封一等寧國公冢孫婦防護內廷紫禁道御前侍衛龍禁尉享強壽賈門秦氏恭人之靈柩”。一應執事陳設,皆系現趕著新做出來的,一色光豔奪目。“寶珠”已然回來,自行未嫁女之禮外,摔喪駕靈,十分哀苦。
有看官要問了,“寶珠”為什麼要給秦可卿行女兒的職務?這就得推回到數日之前了。
賈珍得了棺板的那天,就聽說秦氏之丫鬟名喚瑞珠者,見秦氏死了,她也觸柱而亡。小丫鬟名寶珠者,因見秦氏身無所出,乃甘心願為義女,誓任摔喪駕靈之任。賈珍喜之不盡,即時傳下,從此皆呼寶珠為小姐。那寶珠按未嫁女之喪,在靈前哀哀欲絕。此事可罕,合族人也都稱歎。賈珍遂以孫女之禮斂殯,一併停靈於會芳園中之登仙閣。所以,纔有了這許多稀奇古怪之事。
又有人要說了,“寶珠”不是林慕的人嗎?她怎麼會……這個嘛,就得說我們的主角林慕有多蔫壞了。
“寶珠”和“瑞珠”,其實都是林慕的人。沒錯,“瑞珠”是假死,現在的這個“寶珠”不是雪雁了,而是另外一個林慕安排的探子。留在京中打算以“寶珠”的身份,讓她來探看京城之事的。
前言我們說完,再回來看後語:
那時官客送殯的,有鎮國公牛清之孫——現襲一等伯牛繼宗;理國公柳彪之孫——現襲一等子柳芳;齊國公陳翼之孫——世|襲三品威鎮將軍陳瑞文;治國公馬魁之孫——世|襲三品威遠將軍馬尚;修國公侯曉明之孫——世|襲一等子侯孝康;繕國公誥命亡故,故其孫石光珠守孝不曾來得。這六家與寧榮二家,當日所稱“八公”的便是。餘者更有南安郡王之孫、西寧郡王之孫、忠靖侯史鼎、平原侯之孫——世|襲二等男蔣子寧、定城侯之孫——世|襲二等男兼京營遊擊謝鯨、襄陽侯之孫——世|襲二等男戚建輝、景田侯之孫——五城兵馬司裘良等。餘者還有錦鄉伯公子韓奇,神武將軍公子馮紫英,陳也俊,衛若蘭等諸王孫公子,不可枚數。堂客算來亦有十來頂大轎,三四十小轎,連家下大小轎車輛,不下百餘十乘。連前面各色執事,陳設,百耍,浩浩蕩蕩,一帶擺三四里遠。
走不多時,路旁綵棚高搭。設席張筵,和音奏樂,俱是各家郡王路祭,按的是郡主禮儀:第一座是東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寧郡王,第四座是北靜郡王的。原來這四王,當日惟北靜王功高,及今子孫猶襲王爵。現今北靜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情性謙和。近聞寧國公冢孫婦告殂,因想當日彼此祖父相與之情,同難同榮,未以異姓相視,因此不以王位自居,上日也曾探喪上祭,如今又設路奠,命麾下各官在此伺候。自己五更入朝,公事一畢,便換了素服,坐大轎鳴鑼張傘而來,至棚前落轎。手下各官兩旁擁侍,軍民人眾不得往還。
一時只見寧府大殯浩浩蕩蕩,壓地銀山一般從北而至。早有寧府開路傳事人看見,連忙回去報與賈珍。賈珍急命前面駐紥,同賈赦賈政三人連忙迎來,以國禮相見。水溶在轎內欠身含笑答禮,仍以世交稱呼接待,並不妄自尊大。賈珍道:“犬婦之喪,累蒙郡駕下臨,廕生輩何以克當。”
水溶心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先太子在世時也是個謙謙君子,怎麼他女兒就這麼倒黴?還你如何敢當?你配嗎你就敢當?!那是看在皇室的面子上!不然有人理你嗎二傻子!但是表面上仍舊笑道:“世交之誼,何出此言。”
水溶回頭命長府官主祭代奠。賈赦等一旁還禮畢,復身又來謝恩。幾人客套了一番後,賈赦,賈珍等一齊上來請回輿。
水溶懶得和他們打交道,於是拒絕道:“逝者已登仙界,非碌碌你我塵寰中之人也。小王雖上叨天恩,虛邀郡襲,豈可越仙輀而進也?”賈赦等見水溶執意不從,也沒有辦法,只得告辭謝恩回來。又命手下掩樂停音,滔滔然將殯過完,方讓水溶回輿去了。自然不在話下。
且說寧府送殯,一路熱鬧非常。剛至城門前,又有賈赦、賈政、賈珍等諸同僚屬下各家祭棚接祭,一一的謝過,然後出城,竟奔鐵檻寺大路行來。彼時賈珍帶賈蓉來到諸長輩前,讓坐轎上馬,因而賈赦一輩的各自上了車轎,賈珍一輩的也將要上馬。不一時,只見從那邊兩騎馬壓地飛來,離鳳姐車不遠,一齊躥下來,扶車回說:“這裏有下處,奶奶請歇更衣。”鳳姐急命請邢夫人王夫人的示下,那人回來說:“太太們說不用歇了,叫奶奶自便罷。”鳳姐聽了,便命歇了再走。眾小廝聽了,一帶轅馬,岔出人群,往北飛走。早有家人將眾莊漢攆盡。那莊農人家無多房舍,婆娘們無處迴避,只得由他們去了。那些村姑莊婦見了鳳姐、秦鍾等人的人品衣服,禮數款段,豈有不愛看的?
鳳姐又洗了手,換了衣服抖灰。家下僕婦們將帶著行路的茶壺茶杯,十錦屜盒,各樣小食端來,鳳姐等吃過茶,待他們收拾完畢,便起身上車。外面旺兒預備下賞封,賞了本村主人。莊婦等來叩賞。鳳姐並不在意,只是打發了了事。
走不多時,仍又跟上大殯了。早有前面法鼓金鐃,幢幡寶蓋:鐵檻寺接靈眾僧齊至。少時到入寺中,另演佛事,重設香壇。安靈於內殿偏室之中,“寶珠”安於裡寢室相伴。外面賈珍款待一應親友,也有擾飯的,也有不吃飯而辭的,一應謝過乏,從公侯伯子男一起一起的散去,至未末時分方纔散盡了。裡面的堂客皆是鳳姐張羅接待,先從顯官誥命散起,也到晌午大錯時方散盡了。只有幾個親戚是至近的,等做過三日安靈道場方去。那時邢,王二夫人知鳳姐必不能來家,也便就要進城回府了。唯獨剩一個鳳姐。
“秦可卿”停靈的這鐵檻寺原是寧榮二公當日修造,現今還是有香火地畝佈施,以備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其中陰陽兩宅俱已預備妥貼,好為送靈人口寄居。不想如今後輩人口繁盛,其中貧富不一,或性情參商:有那家業艱難安分的,便住在這裏了,有那尚排場有錢勢的,只說這裏不方便,一定另外或村莊或尼庵尋個下處,為事畢宴退之所。即今秦氏之喪,族中諸人皆權在鐵檻寺下榻,獨有鳳姐嫌不方便,因而早遣人來和饅頭庵的姑子淨虛說了,騰出兩間房子來做住處。這如此種種,就自然不必細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