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浮生著甚苦奔忙盛席華筵終散場
賈瑛慣例抱著一個暖融融的手爐,懶洋洋的打著哈欠。慢悠悠的往小學堂裡走。
林慕看他懶洋洋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三姐姐,這麼困啊?”
賈瑛懶懶的說道:“可不是?我現在除了想回去睡個回籠覺,什麼都不想。”
又狐疑的看向林慕:“我怎麼感覺你一天天的都沒什麼事兒,天天閒逛呢?”
林慕故作驚訝道:“呀!被你發現了!”
賈瑛:“……?!”賈瑛詫異的問:“你不是要考功名嗎?怎麼……明年春闈你不參加了?!”
林慕笑道:“不參加了。我父親說讓我年紀大些,等三年後也就是下場的春闈再去。”
賈瑛道:“哦……那你這幾年就閒下來了?!”
林慕道:“怎麼可能!現在是寄住在外祖家,又是寒冬。馬上就過年了。就不折騰了。等明年春天,我是要去國子監上學的。”
賈瑛快樂的笑了:“那太好了!你也得早起了!嘎嘎!”
林慕:“……”林慕笑著嘆了口氣:“可不是!”然後又很做作的打了個哈欠:“誒呀!三姐姐,林慕有點困了,就先不跟你說了。林慕先去補覺了!”說完就晃晃悠悠的走了。賈瑛:“……”我@#%¥!忘了這貨現在可以休息了!
襲人上來小心的說道:“三姑娘,得去學堂了!再不去,就遲到了。”
賈瑛:“……”寶寶心裏苦,但寶寶不說。
…………
此時榮國府的林慕和賈瑛在打鬧玩耍,寧國府的賈珍等人則準備著燒死秦可卿的一干事務。秦可卿也忐忑的等待著他們動手的時機。而同一時間在其他地方,封氏父女和林慕派出去的手下楊曉正星夜趕往京城。林如海和林金盞正在收拾手裏的事,準備進京述職,等待吏部接下來的安排。林子蘭(林如海的心腹之一,見於十二章)也帶著人,正在趕赴京城的路上。這些自然不必多說。我們先把目光投向薛家。
薛家自打薛大傻子進去了監獄,就沒有安寧過一天。昨個兒薛寶釵晚上突然有些不適,薛姨媽自己個兒去了榮壽堂,想和賈母套套近乎。卻不想近乎沒套成,差點把自己勒死。如今兄弟王子騰昇了九省統制,奉聖上旨意出都查邊去了,就算他有心幫忙,恐怕來回耽擱的時間薛蟠腦袋都涼了。薛姨媽暫時也就不打算求他了。要這麼說起來,如今能幫上薛家的,薛姨媽和薛寶釵盤算了許久,竟然就只剩下一個賈政了。偏偏昨個兒還給得罪的不輕。但是沒辦法,兒女債,父母還。薛寶釵是個姑娘,斷斷然是不能去的。王夫人昨個兒也因為薛家的事被賈政當場下了臉。也不好去。如今只有薛姨媽舍了一張老臉,到那兒去求賈政了。
賈政今天都是心情不錯。昨個兒罵了一頓蛀蟲姐妹,晚上美美的睡了一覺。早上起來又是休沐日,不管哪個朝代,休假總是讓人心神愉悅的。
今兒早上估摸著林慕給老太太請完安了,賈政打發著小廝讓去尋了他來。打算今天就讓林慕留下來,兩個人一起沏一壺好茶,在夢坡居里慢慢的下棋論書。賈政:美滋滋~~
正在賈政身心愉悅,身上冒小花花的時候,小廝訕笑著進來,為難的叫了聲:“老爺……”
賈政扭頭,愉快的打趣他:“幹嘛?苦著個臉!要有點笑模樣!”
“誒!誒!”小廝應道。然後平靜了下臉色,重新笑開了花:“老爺!”
“嗯!”賈政讚賞的點點頭:“這纔對!什麼事?”
“老爺,”小廝笑眯眯的道:“姨太太來了。”
賈政:“……”
賈政麻木著臉跟小廝說:“完了,我耳朵不行了。都聽不清你說話了!你再大聲點跟我說說,到底誰來了?!”
小廝憋著笑,老實道:“薛家太太來了。”
賈政:“……”OH!NO!
薛姨媽既不聾也不瞎。一開始在外邊看見賈政開開心心的樣子,心裏還著實的高興了一下。畢竟請人辦事,人家心情好了,答應你的機率就更大了,不是嗎?但是看賈政後來一聽她來了那個就跟耐受不住地心引力似的,“咣唧”就掉了下來。在小廝詢問是否讓她進來的時候,賈政的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你不要過來啊”幾個大字。這讓薛姨媽難堪至極。
她也算出身名門,嫁的也不低。這麼多年來,除了死去的婆婆和丈夫罵過她幾句,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薛姨媽的臉也冷了下來。
但是沒辦法,目前薛姨媽可以求助的,就只有自己的連襟姐夫賈政了。薛姨媽硬著頭皮,厚著臉皮的走了進去。打斷了賈政說到一半的那句“我不在家!”。
賈政:“……”賈政假笑道:“姨太太來了?快坐快坐!我正要讓人請你呢!”
薛姨媽:“……”虛偽!
“姐夫說笑了,一家人,哪裏說的著兩家話!”
“是啊是啊……”
兩個人尬聊了一會兒。薛姨媽引入正題:“姐夫,蟠哥兒昨個兒無緣無故的被官兵抓走了,這可如何是好?”
賈政奇怪道:“無緣無故?他不是在金陵打殺了人嗎?怎麼會是無緣無故呢?”
薛姨媽:“……”薛姨媽再接再厲:“可是那事兒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怎麼……怎麼無緣無故又提起來了呢?!”
賈政道:“那誰知道!要不你去官府問問?”
薛姨媽:“…………姐夫你不管我們了嗎?”
賈政:“???我為什麼要管你們??”
“……”薛姨媽難以置信的問道:“姐夫你當真不管我們孤兒寡母的了嗎?!那我們怎麼活?!”
賈政:“……!!”賈政驚悚的跳起來:“你們怎麼活跟我有什麼關係?!你不要說的好像我跟你有什麼關係似的好不好?!”
薛姨媽:“……”薛姨媽傷心道:“可是姐夫,我們是一家人哪!”
賈政道:“我有爹媽,有妻兒。爹姓賈,娘姓史。妻子叫王鵲德,兒子叫賈珠賈環。所以我跟你有什麼關係?!”
薛姨媽:“……王鵲德是我姐姐啊!!”
賈政說:“那你找你姐姐去啊!!!”
薛姨媽:“……”
門外聽著這一幕哭笑不得的林慕和小廝:“……”賈老爺,強!憨到極點自然懟,說的就是你吧?!
林慕無意看賈家的家事,就要轉身離開。
這時的屋裏,賈政被薛姨媽的王夫人同款哭哭啼啼弄的頭暈目眩。貼著牆邊飛速逃命。一拉開門:“……好、好巧?”
林慕始料未及,迅速的調整好自己面部表情,笑道:“二舅舅安。”
賈政尬笑道:“慕侄兒安。你過來了?”
林慕笑著點點頭:“嗯……聽聞二舅舅召喚,林慕自無不至之理。”
賈政欣賞的點點頭,又沮喪的想道:要是裡頭那個瘋婆子不來攪局,這將是多麼美好的一天啊!
薛姨媽從裏邊把了下頭。見是林慕在,薛姨媽眼珠轉了轉。用王夫人同款黃金VIP至尊限定版黃金核桃腦仁琢磨了一下:眼見著賈政是肯定不會幫忙的了,那自己兒子豈不是要臭在監獄裏?那怎麼行?!薛姨媽驚恐的想道:兒子可是要傳宗接代的啊!但是眼看著能幫忙的親戚都沒了,那麼……薛姨媽的目光投向了林慕:聽說林家也是世代簪纓之家,鐘鳴鼎食之族。現在林家的族長林如海手握重權,只有一個兒子,就是林慕。林慕年紀小,心腸自然軟。香菱笙兒之事,不就是個佐證嗎?至於昨天的事,薛姨媽認為,那都是賈母的錯!老太太活了幾十年,人精似的。一定是她操縱了整個事情,算計了自己!林慕是被她當槍使了。不過就算是被人當槍使,薛姨媽惡意滿滿的笑了笑,她也絕對不會放過他的!等榨乾他的價值,她就讓人把他處理掉!就像處理薛家老爺故去後留下的姨娘一樣!
在薛姨媽核桃般的腦仁裡,弄死一群賤籍可以通買賣,甚至可以當場打死的賤妾,和弄死一個年少得志的世家子弟是一樣的。她也不動腦子想想,賤妾們知道她要弄死她們嗎?知道。但是她們反抗不了。因為她們是賤籍。通買賣的賤籍。薛姨媽這時候還不知道,她的愚蠢和歹毒,到底給薛家,給她的一雙兒女和她自己,埋下了多麼大的隱患。
眼見著林慕要告辭,賈政也無意留他。免得自己乖乖的林侄兒,跟著薛蟠那個大傻子學壞了。
就在林慕馬上就要完美退幕的時候,薛姨媽不知打哪兒又竄了出來,叫住林慕道:“林公子!”
林慕緩緩扭頭:“姨太太有事?”你又想作什麼死?
薛姨媽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留下兩行眼淚:“慕哥兒,你兄弟,要死了呀!”
林慕冷漠的笑道:“姨太太說錯了。我沒有兄弟。只有一個姐姐,‘她’在三年前故去了,”
薛姨媽噎了一下,又道:“是你薛兄弟!”
林慕想了一會兒,疑惑道:“薛兄弟?我有姓薛的兄弟嗎?我兄弟難道不該跟我父親姓林嗎?”
薛姨媽:“……”MMP!這小崽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薛姨媽只好道:“是我兒子,薛蟠。”
林慕“恍然大悟”:“哦,原來是您兒子啊!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薛姨媽:“……”薛姨媽勉強擠出幾滴眼淚,強行把話題拉回去:“慕哥兒你也覺得蟠哥兒無辜吧?是不是想幫蟠哥兒一下?”
林慕露出了薛姨媽熟悉的、昨夜在榮壽堂看到的微笑。
還不等林慕說話,薛姨媽又回想起了被林慕支配的恐懼。她趕緊補充道:“就算蟠哥兒真做了什麼錯事,那也得給他一個改邪歸正的機會啊!畢竟他才十七歲,只是個孩子啊!”
林慕笑道:“當然得給他一個‘機會’。推己及人,不止要給他一個機會,還要給所有人一個機會。不管是殺人的、放火的、搶劫的、謀反的、拐賣的、強|奸的、窩藏的,還是貪汙的、瀆職的、偷盜的、惡逆的、不道的、不孝的、內亂的、欺君的、不義的,都要給一次機會纔是。畢竟誰還不是個寶寶了!姨太太,你說,是對還是不對啊?”
薛姨媽:“……”蝦仁豬心!蝦仁豬心!!
薛姨媽強撐著說:“慕哥兒說笑了……那些當然不能赦免了。可是蟠哥兒和他們不一樣,蟠哥兒只是犯了一個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沒必要這樣吧?”
林慕笑出聲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那我和爹爹怎麼都沒犯過?”又扭過頭問:“二舅舅,你犯過嗎?”
賈政急忙搖手:“沒有,沒有,當然沒有!我這一輩子連雞都沒打死過,更別說是人了!”
林慕又扭過頭去問離墨:“離墨,你犯過嗎?”離墨拍著胸脯,一臉正氣的回答:“瞧爺說的!我要是那麼戾氣橫生,能過來伺候爺?!”
林慕看向小廝們:“這麼說來你們犯過嘍?”唬的小廝們急急搖手:“大爺!林大爺!我們可沒有!我們別說有沒有那個心了,我們就是有那個心,我們也沒那個膽兒啊!”
林慕“哦”了一聲,一臉疑惑的看向薛姨媽:“咦?姨太太,我問了這麼多人,他們都沒有犯過。可他們都是男人啊?難道說,這世上只有令郎是個男人不成?呀呀呀!”林慕驚呼:“可了不得了!還不趕緊的!那可是國家級保護動物啊!世上僅存的男人啊!!快!快去叫人去順天府,別叫他們欺負了‘世上僅存的男人’!”
賈政and小廝們:“……噗噗噗噗噗!”
薛姨媽:“……”我@#%¥ξ……
薛姨媽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問林慕:“你當真不幫?”
林慕無辜的笑道:“瞧姨太太這話,我幫!我當然幫!姨太太你看,我這不是叫小廝去順天府尹遞話了嗎!你彆着急啊。”
薛姨媽:“……”薛姨媽幾乎冷笑出聲:“好!好!好!好一個十二中舉的解元郎,好一個端莊恭敬的世家子啊!連對一個孩子基礎的憐憫心都沒有,你枉配做人!!”
林慕冷笑道:“姨太太這話錯了。他是不是孩子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又不是我的兒子——當然,我們林家一門清肅,可不敢有這麼個孩子!不過姨太太,我倒是有一件事,好奇許久了。薛蟠一個十七歲,虎背熊腰,力大如牛的成年男人,是怎麼在你嘴裏美化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的??他是孩子,那那些小學的孩子叫什麼?嬰兒嗎?!那那些真正的嬰兒又叫什麼?叫‘因為某個姓薛的無恥之徒搶了孩子的名稱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們就是那條魚所以我們還沒有名稱我們詛咒他喝水嗆死吃飯噎死出門被車碾死洗澡被水淹死’嗎?!!”
薛姨媽:“……”薛姨媽往後跌了一下,嘴角不自覺的涌出一點鮮血。
林慕看見了,嘲諷道:“呦?這是怎麼了?剛纔還好端端的呢,這會子怎麼就吐血了?要是讓人看見,指不定以為是我把你怎麼的了呢!姨太太,不是吧?開個玩笑而已,你不會當真了吧?嘖嘖嘖,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薛姨媽:“……”薛姨媽倒下去之前堅強的豎起了一根中指。
…………
“可卿,你累不累?要不要回屋休息一會兒?”賈蓉難得這麼關心她,要換做平時,秦可卿是特別開心。但換做現在……秦可卿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他,輕輕頷首:“好。”
賈蓉被她看的一激靈,差點以為她發現了什麼。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下意識的更加殷勤起來。
和秦可卿邊走邊隨口說:“辛苦你了!母親突然病倒,家裏現在上下都指望著你——可卿,你一定要注意身體,不要和母親一樣病倒纔是。誒!咱倆換換位置,你那邊太陰了,沒太陽。”
秦可卿和他調換了位置,看著他殷勤備至的樣子,只覺得諷刺。結婚數年,他對她最關心、最好的時候,竟然是在準備殺了她的時候。這何其諷刺!
秦可卿默默看著賈蓉的臉,心裏暗暗想道:我有對不起你,你也有對不起我。我“死”了,太上皇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大小會給你個職位。咱倆就算是扯平了。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要再有什麼交集了。彼此放過吧。
……
賈蓉不知秦可卿的心事,把她引回了天香樓,就隨便找了個藉口草草離場。秦可卿看著他的背影,眼淚不自覺的滴了下來。
她伸出手,擦乾了眼淚。然後對丫鬟瑞珠、寶珠道:“我有些餓了。你們去小廚房,給我端著吃的來。不必急著回來,去吧。”
瑞珠和寶珠奇怪的看了秦可卿一眼:“?”
秦可卿同樣詫異的看向她們:“??”
意識到要套娃了的瑞寶二珠,斂去不該有的神色,福禮道:“是!”
……
瑞寶二珠走後沒多久,天香樓的火就著了起來。秦可卿早有準備,匆匆吞服下藥丸,換上奴婢的衣服,按照約定好的,從小門逃出了火場。
秦可卿本以為逃出很難,但令她驚訝的是,她如有天助一般,順利的逃出了火場。秦可卿略微一想,就明白過來。定是林慕早就安排好了人,替她把小門的路留了出來。秦可卿心中一定。
又趕緊趁亂,逃到了天瀾閣。
天瀾閣那裏果然站了個人,穿著奴婢的衣服,揹着身等她。秦可卿愉快的上前打招呼:“請問你是……”
那人聞言扭過身來,秦可卿瞬間面色大變:“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