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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

    寧國府是真的喜歡開席。動不動就開席擺宴,大宴賓客。

    林慕坐在席上,喝著小酒,吃著小菜,不亦樂乎。今天是家宴,賈珍又發了話說林慕不是外人,讓自己家中的女眷也出來見客。所以不管是年紀大的尤氏,還是年紀輕的秦氏,都是在的。林慕藉着喝酒的空檔,瞟了一眼秦可卿。“風流婀娜似黛玉,鮮豔嫵媚似寶釵”可不是白說的。沒看賈珍的眼珠子,都快粘到秦氏的臉上了嘛!

    秦可卿倒是一臉憂鬱煩悶之象。恨不得把自己縮起來還好。

    林慕左右看看,手指輕輕轉了轉扳指,忍不住輕笑了起來。有意思,真有意思。

    要算算,賈蓉年紀又輕,長得更勝過賈珍老流氓百倍。為何秦氏……還有秦氏蹊蹺的死,這裏麵定然大有文章。

    賈珍喝著酒,對林慕介紹各人。先指著一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輕裘寶帶,美服華冠的男子道:“這是你賈蓉侄兒。昨個兒去辦事了,你沒見。”

    賈蓉起身拱手:“林叔叔。”

    林慕笑道:“蓉侄兒。”

    賈珍又說:“那是……”賈珍忍不住羞赫的笑了:“蓉兒媳婦。”

    林慕:“……”這麼明顯?!

    秦氏這才勉強掛上點笑:“林叔叔安。”

    林慕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賈珍關切的問道:“可卿啊,你沒事兒吧?你這些日子身子一直都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可別強撐著!”

    秦可卿強撐著起身,福了一禮道:“多謝老爺關懷,兒媳沒事。”

    賈珍這才放心。又說:“如果有哪兒不舒服,千萬彆強撐著,一定得找大夫。知道了嗎?”

    秦可卿吶吶點頭。尤氏笑道:“行啦!你看,你都把這孩子嚇成什麼樣兒了?可卿你也是。蓉兒的父親就猶如你的父親,又何必害羞呢?”

    秦可卿又抖了一抖:“是……兒媳受教了。”

    後邊的賈珍再去介紹別人的時候,林慕根本就沒細聽。她仔細的觀察著尤氏和秦可卿的表情。

    尤氏言笑晏晏,看秦氏憂鬱不樂的樣子,還自己值了壺,過去給秦氏倒酒。好生勸慰於她。

    秦氏看婆婆殷勤關懷,雖然表面上一副感恩寬慰之態,但神情中不免愧疚難過,無言以對之色。

    真有意思……林慕想道。又看了看賈珍賈蓉。二人表情從她眼中拂過。賈珍臉上的貪色,賈蓉眼中的憤怒和不滿,林慕一一看在眼裏。

    這個寧國府的水,不比榮國府淺啊……

    酒至半酣。賈珍突然找了個由頭出去了。臨走之前還隱晦的拍了拍秦氏的肩膀。秦氏頓時打了個哆嗦。她後邊的丫頭也低著頭,臉上有一絲隱藏的不是很好的鄙視。

    林慕琢磨了一下,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林慕向上方隱秘的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分出人手,跟蹤秦可卿和賈珍。她有預感,這次沒準她能逮到一條大魚!

    這時賈蓉隱有不平之色的端著酒杯過來敬酒,林慕正好藉着機會盤問了賈蓉幾句。

    “蓉侄兒,現在在何處做事?”

    “回叔叔,侄兒哪裏做事?不過就在府上,聽父親差遣罷了。”賈蓉失落道。

    林慕問道:“我聽說蓉侄兒也是有功名的,那為何不再去下場啊?待得了進士,或者捐些銀錢,也好選個官出來。”

    賈蓉苦笑道:“府裡開支日益緊張了起來……哪裏有閒錢去捐這個?何況例監就算選官,也不知道排到哪個年頭去?就算是排上了,也不過是個九品芝麻官。唉!老爺哪裏捨得這些!”

    賈蓉心裏越說越恨。什麼“家裏開銷緊張”,什麼“九品芝麻官”,都不過是賈珍不願意掏錢讓他當官的藉口罷了。畢竟他要是走了,家眷總不能留下吧?

    賈蓉越想越心煩。

    林慕看出他的煩躁,打個哈哈:“蓉侄兒還年輕,前途無限。你爹不管你,大不了自己考上一個進士。難不成他還能從殿試上往你趕下來?”

    賈蓉苦笑:“叔叔快別打趣我了!我資質愚笨,進士怕是得不了。鞭子恐怕倒是能得一頓。”

    林慕擺手道:“蓉侄兒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父親對你不是挺關注的嘛!你看你媳婦稍微有一點兒不適,你父親就這麼着急。那是為什麼?還不都是看你的面子!”

    賈蓉憤怒道:“他哪裏是看我的面子?!他分明是看……”

    林慕疑惑的看著他:“?”

    賈蓉洩氣道:“算了……林叔叔,我們喝酒吧!”

    林慕看出問不出什麼了,就和他碰杯痛飲,不再追問了。

    …………

    賈政剛上完朝,就有家人飛速來報:“老爺,快回去吧!老太太昏了!”

    賈政嚇得臉都白了。急忙下令乘轎回府。

    進了屋子,一片哭聲。賈政心下一沉。思想起老太太這麼多年對自己的好,忍不住放聲痛哭:“母親!母親啊!”一邊哭一邊跪在地上磕頭。

    剛出屋的琥珀被賈政嚇傻了:“老、老爺?您怎麼了?!”

    賈政哭道:“可恨我竟不知道……母親啊!”

    賈母方纔被王夫人氣暈了過去,眼下剛醒。就聽見外邊哭喊。心裏不悅:“我還沒死呢!她們鬼哭狼嚎個什麼!”

    鴛鴦道:“大概是小丫頭看老太太暈了,嚇到了吧。”

    賈母嘆了口氣,聽著外邊的哭聲道:“到底還是小孩子。什麼都哭成……鴛鴦,我怎麼覺得這是個男聲啊?”

    鴛鴦也覺得不對勁:“老太太,好像真是個男音啊……”

    賈母起身,被鴛鴦扶著走了出去。門外,賈政還在捶著自己的心口:“母親!你怎麼就拋下了兒子啊!母親……”

    賈母:“……???”

    鴛鴦:“……???”

    鴛鴦滿頭問號的看著賈政,問琥珀道:“老爺這是怎麼了?”

    琥珀道:“我也不知道啊!剛纔我問老爺,老爺也是不理人。一個勁兒的哭。”

    賈政終於哭夠了,抬起頭一看:“……!!!”

    賈政嚇得打了個嗝:“嗝?!母、母親?!”

    賈母黑著臉問:“政哥兒,你又怎麼了?!”

    賈政不敢說自己以為她沒了。只好訕訕笑道:“兒子聽聞母親昏倒,心中焦急萬分。所以……”

    賈母臉色放緩,但還是斥責道:“成什麼樣子!進來說話吧。”

    賈政誒誒的應著,琥珀扶著他起身,跟隨賈母進屋。

    賈母坐在了榻上,賈政沒得賈母的話,不敢入座,只是站著。

    賈母有些疲憊的揉揉眉心,然後道:“我老了,沒精力了。鴛鴦,你去說給他聽。”

    “誒!”鴛鴦應道。然後一五一十的說給賈政聽。

    賈政:“……”啥?啥嘞?你說的啥嘞?賈政迷茫三連。什麼?賈瑛被打了?被誰打了?!被薛蟠打了?薛蟠???

    賈政驚呼道:“薛蟠不是薛家的那個二傻……咳咳,薛家的大爺嗎?怎麼會和咱家的姑娘有交集呢?!”

    鴛鴦道:“奴婢聽說,好像是爲了薛家的一個丫頭。”

    賈政:“???丫頭?可寶玉是……”賈政恍然大悟。怒道:“那個孽障!竟然敢調戲起親戚家的人來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賈母呵斥道:“胡說什麼!你哪隻眼睛就看見,寶玉調戲別人了?!”

    賈政委屈道:“不是鴛鴦說的嘛……”

    賈母:“……”賈母疲憊的嘆了口氣。

    鴛鴦趕緊又細細的解釋了一遍。賈政這才明白過來:“哦……哦!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賈母罵他:“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寶玉是個姑娘,還能去幹那斷袖分桃的事兒不成?!”

    賈政:“……”賈政沒法解釋,只能保持微笑。

    賈母這才說明自己的意思:“薛家的人住這兒兩邊兒都太不方便了。眼下又出了這麼檔子事兒,看見了更是尷尬。不如叫他們搬出去吧。”

    賈政高興了一下:哇!可以不用見大傻子了!

    又想起自己原本的打算,想起了那些年給薛攀擦屁股的恐懼。又猶豫道:“要、要不還是算了吧……”

    賈母氣得要死:“算了?怎麼算了?!薛家這是把賈家的臉面放在地上踩啊!你竟然要算了?!政哥兒,你腦子被油塞住了不成?”

    賈政難堪的在地上摩擦了一下鞋底兒,才侷促不安道:“母親……不是兒子忤逆。而是……而是這該死的薛家大傻……咳,大爺有些太混了!兒子得每刻盯著他,才能保證他不到處給我惹事兒。王氏的樣子,您也是看見了的。萬一那個混賬東西要是再有負點兒事兒了,她十有八九還得哭著喊著、抱著我大腿要我給那混賬東西擦屁股。母親啊,兒子也是沒法了呀!”

    賈拄著柺棍兒在地上重重的敲了一下,悔恨的說道:“真是娶妻不賢禍三代啊!”

    …………

    幾番喝酒攀扯之後,賈蓉把林慕當成了忘輩兒的好兄弟。在寧國府的宴席散了之後,賈蓉約著林慕出來,兩個人一起在外邊兒找了個包了個雅間兒,吃飯喝酒,當然,最主要的是聊天。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賈蓉喝的漸漸有點多了。自然也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他一邊灌著酒,一邊豔羨的說:“林兄弟,我要是能跟你一樣就好了。又聰明,大家又都疼你。不像我……沒人疼我。”

    林慕笑道:“別人都不疼你,你媳婦怎麼總不疼你吧?娶到那麼漂亮的媳婦,還滿處抱怨?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子。”

    “但哪裏是福氣?娶了她簡直是我這輩子最倒黴的事兒!還疼我?她有那閒心來疼我嗎?他要疼也疼……誒!”賈蓉說著說著,忍不住一臉憋屈的哭著,洩憤似的,狠狠地砸了手裏的酒壺。

    林慕往後倚了倚,笑道:“你拿這些死物撒什麼氣?他們有沒有得罪你!”

    賈蓉道:“叔叔,我心裏苦啊!但是我不敢說……”

    林慕拍了拍他肩膀,理解道:“我知道,你嫌你妻子出身低。但是……”

    “不,不是的!”賈蓉辯解道:“她的出身並不低。在我娶她之前,我就知道了她是先……”賈蓉自覺失言,猛的把話吞了回去。

    面對著林慕疑惑的眼神,賈蓉吞吞吐吐道:“總、。總之,我並不嫌棄她的出身。”

    林慕“哦”了一聲。見他不想麵露難色,體貼的沒有再追問,這是端起酒杯道:“不說那些了!來,喝酒。”

    賈蓉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道:“叔叔,侄兒敬您!”

    …………

    京城最莊嚴、最華麗的地方,叫做大明宮。這裏象徵着權利,象徵着榮華富貴。

    神龍殿,是當今聖上日常居住的宮殿之一。再往北邊走,就是皇后的寢殿蓬萊殿。而往西走,就是就是太上皇的寢殿寧壽宮。

    八年前,在太上皇剛過完六十大壽之後沒多久,突然宣佈了要退位的訊息。把皇位傳給了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聖上水灝。

    是年太子登基,改年號隆昌,為隆昌元年。

    同年,命中書令李意持節冊封太子妃陳氏為皇后,掌管鳳印。追封先太子妃趙氏為孝烈皇后。追封皇太孫水流為端德皇太子,追封皇太子正妃周氏為端德太子妃。封皇后之子水濤為皇太子,皇太子妻樂氏為太子妃。封皇玄孫水祚為皇太孫。

    得太子百年之後,則為水祚繼位。

    ——以上,這是公認的版本,也是將來要記入史書的版本。

    實際上呢?南安太妃冷笑一聲。太上皇的母家姓陳。對,就是陳皇后的那個陳。陳皇后是太上皇給皇上選的,皇上對陳皇后一直相敬如賓——你懂的。

    “你說水流還有血脈流落在外,可是真的?”問話的是一個身穿大紅水綢灑金五彩鳳凰紋通袖團花鑲領宮衣,梳著凌雲髻。頭戴朝陽五鳳掛珠釵,兩邊各插著一對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點綴著點翠祥雲鑲金串珠紅寶石菱花鳳尾簪。勒著大紅龍鳳呈祥珊瑚菱花抹額。耳朵上戴著金絲小圈紅瑪瑙鑲藍耳環,手上金絲琉璃護甲,和碧玉祥雲紋飾手鐲的女子。

    ……像只花孔雀。。。

    南安太妃不敢再看她,而是深深的俯首:“妾身不敢欺瞞皇后娘娘。”

    陳皇后狠狠地掐了一下軟枕:“好!很好!賈家好的很!”她這輩子要說最討厭,最痛恨的,就是已經過世的孝烈皇后和先太子夫婦。

    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她和孝烈皇后鬥了一輩子,到最後要不是趙家棋差一著,以致全盤皆輸的話,現在的皇后太子哪裏還輪得著她們母子!

    就算這樣,皇上也還是心疼那個小賤人的孫兒。巴巴的把他立成太孫,想著濤兒沒了,他就能上位了。

    ……休想!只要她陳颯還在一天,她就絕不允許那個那個賤人的孩子上位!

    陳皇后扭曲的笑了一下:“你去跟賈家人說,他們不是有個大姑娘在宮裏當寶林嗎?只要他們殺了那個賤人,他們家的大姑娘就可以封妃。”

    封妃!南安太妃毛骨悚然。這是要賈家和周家結仇啊!衆所周知,前些日子賢妃薨了。宮裏的女子論資排輩,都預設了只有周家的麗嬪娘娘纔有資格升這個妃。聽說司衣局都開始趕製封妃吉服了。按的就是麗嬪的尺寸。眼下賈家橫插一腳,把本該屬於周家的賢妃娘娘變成他們家的了,周家和麗嬪不恨死他們纔怪!更何況,宮裏的女人,都是一步一步的走上來的。家世,寵愛,子嗣,心腹,樣樣都不能缺。賈家的那個大姑娘,一個庶八品的寶林,能有什麼心腹?恐怕宮裏那些嫉妒的眼睛都紅了的女人能瞬間撕了她!

    皇后娘娘,殺人誅心啊!

    南安太妃在地方顫抖了些許,然後顫聲道:“是……妾身謹遵娘娘懿旨。”

    陳皇后滿意的笑了下去,吹了吹指甲,道:“太妃放心。你既信得過本宮,本宮自然不會辜負了你。他日,本宮定向太上皇、皇上保舉南安王。”

    南安太妃這才鬆了口氣,大拜道:“魏家上下,願為聖上娘娘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

    賈家。望竹齋裡,四個姑娘又在一起互相學習繡花了。早上的事情發生的突然,賈瑛被突然竄出來爆發小宇宙的薛蟠推了個跟頭,等他反應過來再想和薛蟠拼命的時候,薛寶釵等人早就反應過來攔住了他。幸好今天他帶的人多。秋紋、麝月、媚人、碧痕她都帶去了。所以秋紋和媚人碧痕幾個人護著他,質問著薛家,麝月早一溜煙的跑去和老太太告狀了。不一會兒先鋒部隊王熙鳳就帶著丫鬟婆子、壯實的小廝們到達戰場,開始和薛家展開第一輪廝殺。

    但鑑於最高領導人賈母沒有正式表態,王熙鳳此來也不過是殺殺薛家的銳氣。和他們打了會兒嘴炮,又摟著自己哭了一通,大張旗鼓的帶著人把自己抬了回去。硬說自己被打傷了。

    賈瑛:“……”好吧。騷還是你們賈家的人騷。

    不一會兒,老太太就帶著人也來了。一進門就開始哭。什麼“心肝肉啊”、“我活不下去了”吧啦吧啦,嚇得膽小的薛姨媽臉都白了。要不是薛家的外男見了自己一面,賈瑛相信,賈母能幹出當場把他們轟出去的事。從這點來說,賈母和林慕好不是沒有原因的。畢竟林慕也很騷,不,他比賈家人還騷。倒打一耙和惡人先告狀是他的拿手好戲。賈瑛曾經幾次被他坑的想殺人。當然,別人被坑的更慘。這給了賈瑛一些安慰……個鬼!賈瑛曾經一度覺得自己被坑的心裏變態了。看他坑人,竟然覺得……挺爽?不不不,賈瑛拒絕三連。他絕對不可能心裏變態。他是社會主義接班人,心裏健康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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