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六月初,水祚正式入朝。跟隨刑部尚書林如海,學習管理刑部。
當然,水燁對此是十分不高興的。
林家身為(他眼裏的)深受皇祖父和父皇兩代聖眷的重臣大家,竟然被指派去,和那個短命鬼一起做事?!俗話說的好:“近水樓臺先得月。”誰知道那個短命鬼會不會趁機拉攏林家?!
於是水燁第一個蹦出來反對:“父皇陛下,兒臣覺得此事不妥。俗話說的好:‘成家立業’。也就是先成家,後立業。
現在祚侄兒連皇妃的影子都沒有,怎麼能入朝呢?!”
水灝冷笑一聲:“林愛卿剛入朝的時候,才十三歲。就算現在,也不過十五歲。家中沒有妻妾,可朕也沒見你反對。”
水燁:“……那不一樣。”
水灝冷笑:“有什麼不一樣的?!”
水燁:一個我想拉攏一個我想弄死!就這個不一樣!!懂?!
當然,話不能那麼說:“林大人入朝,是真才實學考出來的。按照大凌律法,應該入朝。可是祚侄兒……兒臣倒不怕別的。只是怕他們在背後胡亂議論。”
水灝心想:除了你,誰會在背後議論?!
表面笑道:“瞧長哥兒這話說的!林愛卿是憑本事入朝,那你又焉知祚哥兒沒有這個本事呢?!”
水祚已經趁這段時間,和林如海聯絡上了。
林如海雖然看見他那張臉就難受,但是還是按照約定,給水祚分析了一下現在朝廷的局勢。
他告訴水祚:“臣猜,皇上大概是想扶持殿下,和太子一起打擂臺。畢竟太子和皇后都是太上皇一黨的人,皇上難免不悅。想要敲打太子一二。二來嘛……臣再說一句僭越的話:皇上這個位置,可不是人人都能坐的。要是連這麼一個競爭對手都鬥不贏,你叫皇上怎麼敢把這天下河山傳給他?!殿下,您若真想入朝,就要拿出真本事來給皇上和眾位臣子們看。否則,你一無家族,二無實力,叫眾人怎麼信服於你?!”
……
水祚想起林如海的話,於是不再遲疑。他向前邁了一步,向上拱了拱手。朗聲道:“皇祖父,臣竊以為,皇叔說的有理。臣居於邊關多年,都無甚建樹。如今突然入朝,怕是會有有心人詆譭。臣的名聲,倒是無所謂。可若是因此牽連了皇祖父,那麼臣就萬死難逃其罪了。”
這話說的,就好像他是單純爲了皇上的名聲著想一樣。
水灝聽的挺舒服。但是,那他也絕對不會允許,他剛想扶起來的種子選手,不戰而退的。
“祚哥兒很好。你沒有必要如此自責。”
水祚搖搖頭:“臣的確不能服眾。”
水燁大喜過望:“父皇陛下,你瞧!祚侄兒自己都這麼說了!我們快不要勉強他,叫他還是回邊關去吧!”
陳滿盤:“……”
陳滿盤再次懷疑:這TM真的是老夫和太上皇共同的後代?!怎麼TM還帶變異的?!——腦子變異成木頭渣子了喂!
不過水祚聽了,倒是笑道:“皇叔這話就錯了。既然臣沒有可以服眾的功績,那臣就做出一份功績,又有何妨?!”
說著,向水灝跪下道:“皇祖父!臣聽說山東洪澇,民不聊生。臣請求皇祖父,將臣派去山東。臣不敢說將洪澇災害斬草除根,但是至少也要讓山東十年內,不再有這麼大的災情。”
這話就是再刺太子了。
畢竟衆所周知,幾年之前,太子奉命去山東賑災。結果呢?賑了好久,災沒見怎麼小,但是反賊都出來了。最後還是皇上又派了人去,“協助”太子,才把這件事擺平。
結果回來的時候,太子又遭到了刺殺。還是賈政幫忙擋了一下,纔沒叫太子當場去世。
結果即便如此,這纔剛幾年啊,原來修建的堤岸,一下雨就又垮了。
水灝氣的要死,也不叫太子再出去賑災了。而是琢磨著,要把哪個臣子派出去比較好。琢磨了一段時間,到現在都沒有個章程。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皇太孫會主動請纓,前去賑災?!這簡直是天降之喜呀!
水灝大喜過望,當場答應下來:“好!好!好!皇太孫有這個心,那便是萬民之福了!來人吶,擬旨!封皇太孫水祚,為山東督水欽差。負責山東的賑災救險、災後重建等一系列工作。見所持王命旗牌,猶如見朕親臨。諸卿務必配合太孫纔是。”
眾臣俯首道:“諾!”
水灝又道:“祚哥兒,你此去山東,務必查清為何堤岸新修不過兩年,就再次崩塌的事情。這其中是否有人將建造橋樑堤岸的材料,以次充好?或是有人故意為之,想要耗費我大凌之國力?這些都要查清楚纔是。”
水祚躬身:“臣遵命。”
水燁頭上滑下冷汗。忙近前道:“父皇陛下!前些年,那橋樑堤岸都是兒臣命人造的。祚侄兒並不知情。他又和山東一帶官員不熟,恐怕到哪裏生了什麼齷齪,反而不美。不如……”水燁指著自己,急切道:“不如這次還是讓兒臣去吧!兒臣保證,會把這件事辦的漂漂亮亮的!”
水灝看著他奇怪的反應,眼睛不由眯了眯。
陳滿盤的冷汗當時就下來了:我的殿下誒!——你在哪裏撈錢不好?非得在這種要命的地方撈!這下可好,要是這種事情曝光出來,別說當皇太子了,爲了平民憤,恐怕皇上當場就得叫人,把你斬首示眾!
當然,陳滿盤也知道。怎麼教育太子,那都是該私下裏做的事情。現在,他依然還得維護著太子。
於是他也近前一步:“皇上,臣認為太子說的有理。皇太孫年紀小,又不通庶務,恐怕難免被人矇騙。倒不如,臣親自走上一趟,更為穩妥。”
林如海出來稟報道:“陛下,臣認為右相此言差矣。第一,皇太孫在塞北,也是管理過地方之人;第二,右相和左相,乃朝中眾臣之首。古人說丞相之職是:‘掌丞天子,助理萬機。’
丞相每日,要管理官吏遷除、郡國事務,還要管章奏謀議、徵集租谷等事。
現在,一個五品就可以管理的洪澇,讓正一品的丞相去管,豈不是殺雞用牛刀?!”
水灝贊同的點頭道:“正是此理!林愛卿所言極是。”
又跟陳滿盤“笑”道:“右相未免也太勤勞些了。”
陳滿盤的額頭上滴下一滴冷汗。他知道,皇上已經看透了他們的把戲。
他頓時匍匐在地,脫帽謝罪道:“臣有罪!”
水灝很喜歡太上皇一黨有時面對自己,那無可奈何的模樣。
他裝模作樣的欣賞了陳滿盤許久,才假惺惺的道:“誒呀!不過一點小事而已,愛卿也未免太謹慎了!”
又叫宮人:“還不快去扶起右相!——沒眼力的東西!”
宮人們忙下去扶起右相,再給他戴好帽子。
這時,水灝道:“眾卿還有反對皇太孫去賑災的嗎?!沒有,朕就下旨了。”
太子立即蹦出來,還想說話。
右相立即冷汗蓁蓁的給了他一個眼色。
太子雖然又蠢又毒,但是唯一的優點就是有時比較聽話。
見外祖父的表情動作,這纔不情不願的把手收了回去?
“兒臣無異議。”
水灝滿意一笑:“侍詔,擬旨!”
…………
陳滿盤是冒著汗,兩腿發顫的走出宮外的。
可是即便如此,他那蠢鈍不堪的外孫,還在他後面一臉不滿的抱著肩膀,嘴裏不停的抱怨著:“外公,你剛纔幹嘛不攔著我,不叫我說啊?!這下可好,那個王八蛋去了山東……”
陳滿盤扭回頭來,陰騭的看向太子:“太子殿下,山東洪澇,這本就不是什麼上等的好差事。所以,你為什麼一定要攔著皇太孫,不叫他去呢?!”
太子語塞。半晌方磕磕巴巴的道:“孤、孤就是看不慣他!他、他一向和孤不和。衆所周知,上次是孤去賑的災。這次他去了,若是辦砸了還好說,若是辦好了,那不就顯得孤不如他了嗎?!再說了……”太子嘀咕:“誰知道他會不會給孤使什麼絆子……”
陳滿盤看著他:“只是這樣?”
太子眼神遊移了一下:“嗯……”
陳滿盤看著他,不由深深的嘆了口氣。失望的道:“殿下,事到如今,你還不跟老臣說實話嗎?!——殿下啊!你要知道,臣和殿下,本是一條船上的人。臣對誰不利,也萬萬不會對殿下不利。殿下怎麼還……”陳滿盤嘆口氣:“怎麼還是信不過老臣呢!”
太子慌了。他趕緊解釋道:“外祖父,這都是沒有的事情!孤待外祖父的心,和外祖父待孤的心,是一樣的!”
陳滿盤道:“既然如此,那好。殿下,臣再問你一遍:你到底為什麼,一定要攔著皇太孫去山東賑災?!”
“這、這……”
水燁眼神遊移。
陳滿盤失望的看了他一眼,就要扭身離去,
水燁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外祖父!”
陳滿盤拱手道:“老臣不敢。老臣年紀大了,身體不適。還請殿下鬆手。讓老臣回去休息。”
水燁看出,陳滿盤真火了。所以也不敢再隱瞞,而是低頭認錯道:“外祖父,千錯萬錯,都是孤的錯……是這樣的,孤在山東,一開始是好好賑災來的。可是……”
……
等水燁一一講完,陳滿盤狠狠的砸了兩下桌子:“糊塗!——糊塗啊!”
陳滿盤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道:“殿下,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你缺錢,可以找臣要;可以找皇后娘娘要。——哪怕你去找底下的官吏們要,也好過吞了那賑災的款項啊!
賑災款那是什麼?——那是老百姓的命!你斷人生路,人家也會斷你活路的!
這件事,只要一旦傳揚開來,別說太子之位了,怕是你和皇后娘娘的命,都難保啊!”
說著,又不停地嘆息著“糊塗——實在糊塗啊”幾個字。
水燁這時也慌了。他一把抓住陳滿盤的袖子,哀求道:“孤……孤也只是一時糊塗!外祖父……外祖父你最疼孤了,你快給孤出出主意啊!”
陳滿盤嘆氣道:“殿下,如今我們只能棋行險著了。——殿下現在,立即派遣死士去山東。把曾經和殿下有關係的、知道這件事的,統統殺掉。只要他們死了,那麼這件事就不會再被追查下去了。到時候,縱使是皇上有心,也不能輕易定殿下的罪。”
水燁有點遲疑:“……可是……”
“沒有可是!”陳滿盤決絕道:“殿下,今天你在朝堂上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裏。起了疑心的也不只有老臣一個。這當中還包括了皇上和皇太孫。所以眼下,我們只有以一力破十會。讓他們的線索,徹徹底底的斷在山東。只要沒有確鑿的證據,太上皇和皇后一定會力保殿下的。到時候即便是皇上,也拿殿下無可奈何。”
水燁聽了,猶豫著點點頭:“那就這樣吧!”
說著,又道:“孤一會兒就派遣死士,去山東滅口。還請外祖父放心吧。”
陳滿盤點了點頭,又嘆息道:“殿下啊……日後還請殿下,做事務必三思。千萬不要再做出這種糊塗事來了!”
水燁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
“現在出了這種狀況,恐怕太子會立即派人前去山東,將有關人員滅口。殿下如果真的想要揪出太子的把柄,那麼就要儘快了。”
——林如海如是說道。
水祚對此深以為然。於是回去之後,立即吩咐詠絮收拾行囊,趕往山東。
…………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林慕和傅佐霖二人,帶著兵馬收回失地,讓倭本再次獻上降書求饒了。
說真的,他們是真的不想收。——要個屁降書?直接打下來,讓他從此成為大凌的島嶼,那不美嗎?!
但是無奈,他們只是將領。要不要接受降書,那得皇帝做主。
林慕寫好了摺子,和倭本送來進行和談的官員一起打包,送去了京城。
倭本這回還是真的老實了。
不止送上了降書,還送上了一些亂七八糟他們以為的寶物。比如珊瑚啊,比如一個傳說當中,可以釀造長生丹的藥方。
那倭本官員心疼的臉都綠了:“陛下,這本是我國皇帝的珍藏。只因我國誤聽奸佞小人的讒言,冒犯了上國。爲了賠罪,我國國主才把這樣的寶貝奉上。願大凌國主,千秋永駐。”
水灝年紀到底大了。這個傳說能長生的東西,讓他很是心動。——尤其,是在倭本官員臉上那心疼不似作偽的情況下。
雖然他知道,長生的希望很小。但是……萬一呢?
萬一要是真的,那他不就虧死了嘛!
於是水灝沉吟良久,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但是也有要求:
第一,倭本從此為大凌臣屬國。需年年納貢,歲歲來朝;
第二,倭本要支付大凌軍費若干,賠償若干。
第三,倭本要將在大凌作亂的賊人,統統送至大凌。由大凌朝廷處死他們。
倭本方沉吟良久。最終還是答應了大凌的要求。
至此,這場倭寇戰役徹底落下帷幕。大凌大獲全勝。
三日後,林慕從福建起撥,迴歸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