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林慕在路上就接到自己爹的密信。信中說,阿弟已經回到了京城。並且,皇上想扶持著他和太子爭位。
林慕不由詫異:還有這種好事?
等她看向第二行,林慕:“……!!!”
天哪!竟然還真的有這種好事!!!
太子幾乎在朝廷上自爆了他貪汙賑災款的事。現在陳家和太子,正在努力垂死掙扎。
父親和阿弟抓住機會,當場定下阿弟去山東賑災的事情。
只是……
林慕心道:事關重大,太子恐怕會狗急跳牆。看來,自己要去一次山東了。
她放下書信,跟底下人道:“河北那裏發生了流民作亂的事件,官府現在已經關閉城門。現在我們去,怕是會有麻煩。所以我們還是走山東吧!”
對於她手底下的兵們來說,走哪兒不是走?!爲了走哪兒得罪自己的上司,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更何況,流民作亂啊……那可是大|麻煩事兒。一旦撞上了,你說你是殺,還是放?
殺?他們原先也只不過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只不過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所以纔不得不作亂的。
放?呵呵。你一個官兵,竟然敢放走造反的流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對於這種狀況,兵丁們自然很是頭疼。所以,對林慕的決定,他們自無異議。
林慕很滿意,於是帶著他們去了山東。
……
山東,單石坡。
水祚頭疼的看向官員們:“你們……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官員們賠著笑道:“殿下,我們都是這一帶的官員。聽聞殿下奉旨,前來賑災。我們大家是欣喜若狂啊!所以我們特地備下了酒宴,還請殿下賞光纔是。”
水祚眼神一冷:“本殿聽說,山東接連洪澇,百姓民不聊生。甚至已經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了。你們哪來的心情開酒宴?!又哪來的東西開酒宴?!”
官員沒想到這是個頭鐵的硬茬。所以只好訕訕笑道:“瞧殿下這話說的……這再苦再難,東西再缺,我們也不能短了殿下的東西不是?!”
水祚冷冷一笑:“這就不必了。這飯我也吃不下去。畢竟我怕吃下去了這口飯,後頭百姓們戳著我脊樑骨罵我狗才。”
那官員連忙道:“可不敢!可不敢!誰敢這麼說殿下?!那太子殿下來山東……誒呦!”
官員抱著被踩痛的腳,上下亂蹦。
前頭踩他的官員狠狠的在心裏罵了一句“不中用的東西!”表面仍擺出一幅笑臉:“殿下,您別聽他胡說!您裡頭請……裡頭請!”
水祚是個頭鐵的藍人:“你別攔著!你,”水祚指指蹦來蹦去的那個官員:“你把剛纔的話給我說全了。皇叔來這裏怎麼了?”
那官員看了一眼前頭的官,低下頭不敢說話。
那前頭的官兒忙賠著笑要開口,水祚一下回頭喝道:“本殿沒叫你回話,你就給本殿閉上嘴!你,給本殿說:皇叔來這兒到底怎麼了?!”
那官員不敢再說,只訕訕道:“殿下不要誤會。太子殿下來這裏之後,什麼都沒有做!沒有拿錢也沒有大吃大喝!只是吃了點東西嘛……哦不!吃了點兒粗茶淡飯而已!”
前頭的官員:“……”MD!你可真是個無敵的豬隊友!!!
……
那官員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補救道:“殿下,下官是說真的!”
水祚冷冷一笑:“哦。那你說說,太子殿下來了這裏之後,都做過些什麼?”
那官員流著汗道:“什麼都沒做過……太子殿下什麼都沒做過!”
“是嗎?那可就稀奇了。”水祚冷笑道:“太子殿下奉命來山東賑災,他怎麼能什麼都沒做過呢?!”
前頭的官員狠狠的拐了一下後頭的官員。然後陪笑道:“殿下,他的意思是,太子殿下除了賑災以外,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過。”
水祚冷冷一笑,也不說到底相不相信。只是甩了甩袖子:“既然如此,那本殿也要向皇叔學習纔是。——發災的洪水口在哪兒?!立即帶本殿過去看。”
那官員道:“殿下,那個不急!你看,下官們早就備好了酒飯,不如殿下先用兩口,我們再去看?”
水祚冷笑道:“幾位大人好興致啊!哪怕現在洪水氾濫,流民四起,你們還能有興趣吃飯?只是可惜,你們有這個興致,本殿卻沒有這個興致!”說著,跟詠絮道:“詠絮,既然幾位大人要去吃飯,那我們就自己走!”
幾個官員忙攔住水祚,拼命賠笑道:“殿下呀,下官等幾時說過,要自己去吃飯?自無非就是怕殿下舟車勞頓,身體吃不消,所以才如此安排的。現在既然殿下不累,那我們現在就走!現在就去看!”
水祚這才點點頭:“前頭帶路。”
“誒!誒!”幾位官員連聲應道。
……
是夜。
一間外面看上去很簡陋的酒樓裡,一個酒保端著好酒好菜的送了上去。
隨著他的前進,我們可以看到。哪怕這棟酒樓的外表和一樓都是如此的簡陋,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三樓竟別有洞天。
富貴的擺設,輕紗漫舞的女子。這裏不像災區,倒好像是富貴窟。
白天的那幾個官員一邊喝酒,一邊罵著:“那該死的毛孩子!一天天的事兒怎麼就這麼多?!一會兒要去看洪災口,一會兒要去看流民!一會兒問人口還有多少,死了多少;一會兒問又有沒有疫病——MD!太子都沒他事兒多!”
那人喝了口酒,愁道:“可不是嘛!那幫子賤民,死了也就死了。他管這麼多幹什麼?!昔日太子來的時候,那是什麼狀態?再看看他。一點兒皇室的樣子都沒有。嘴裏唸叨的不是災民,就是水患。沒完沒了,實在煩人!”
幾個人又在一塊抱怨了一會兒。
這時,一個官員惆悵的倒了杯酒:“你們說,太子殿下叫我們把他拉下水,現在我們可能是做不到的。那我們是不是真的要跟太子殿下說的一樣,殺了唔唔……”
另外一個官員捂住他的嘴,凶神惡煞的叫周圍的歌女酒保們道:“你們先下去!”
歌女酒保們也知道這不是他們該聽的事。於是忙匆匆下去。
其中,似乎有一個女子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眼光閃爍了一下。
當無關人士都下去之後,那個官員才鬆開捂著另一個官員嘴的手。呵斥道:“胡環,你瘋了不成?!白天在那個皇太孫的面前,就差點兒把太子殿下的底都漏了出去。現在你又在那麼多人面前,說起這等私|密的事?!你的腦子是進水了嗎?!”
胡環——也就是白天那個憨批官員。他不以為然的說道:“太子殿下的爹是皇上,娘是皇后,外祖是丞相,姑祖和祖父是太上皇。他的地位,還不是穩如磐石?就這麼一個毛頭小子,和一群歌女酒保,能弄倒殿下?——你是在開玩笑嗎?!”
那官員被他氣的夠嗆。一邊跺腳,一邊心裏罵道:要不是你妹妹有幾分姿色,攀上了太子。你瞧我現在剝不剝了你的皮!!
但是可惜呀,終究還是沒有如果。
所以那個官員只好道:“還是要謹慎!要是有個萬一,連累了太子殿下。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胡環不以為意的“哦”了一聲。
旁邊的官員打圓場道:“誒呀!其實老胡說的也有道理。老霍啊,你說。如果我們真的沒有辦法把這個皇太孫拉下水,難道我們真的要像太子殿下說的那樣,殺了他嗎?!那到時候,皇家會善罷甘休?!”
老霍——也就是霍生嘆了口氣:“可是我們不殺他又能怎麼辦呢?!他要是真查出來個好歹,我們就都完了!到時候,太子殿下有母家保著,可能會沒事。但是我們有誰來保著?!到時候推出去當替罪羊的,還不是我們!”
胡環嘀咕道:“纔不會呢……太子殿下這麼疼我妹妹,怎麼會捨得把他哥哥推出來當替罪羊?!你們都是在胡說八道!”
眾官員:“……”
霍生心累的道:“好好好!太子殿下心疼你,不會把你推出來當替罪羊!把我們推出來當替罪羊可以了吧?!胡環啊,算我求你了。大家好歹同僚一場,你不要再害我們了好嗎?!”
胡環生氣道:“我哪兒有害你們?!”
霍生已經生不起氣來了。他無語道:“是我說錯話了!但是,胡大人啊,我求你下次說話之前,請務必三思而後行,可以嗎?!”
胡環:“……”
霍生:“可以嗎?”
胡環:“……”
霍生火了:“到底可不可以啊?!——這個問題就這麼難回答嗎?!”
胡環耿直道:“那倒不是……不過你不是說,要我‘三思而後行’嗎?!我這不是正在‘思’嘛!”
霍生:“……”心好累。。。
霍生捂著快要發作心臟病的心臟,堅強的道:“對!下次你就這樣。”
胡環又頓了好久,才慢慢的“哦~”了一聲。
霍生捂著心臟,跟眾人道:“諸位,我們都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如果這條船沉了,我們誰都得不到好結果。所以,我請求諸位:無論如何,請務必不要做自毀前程之事。”
眾人道:“霍大人請放心!這些都是自然的。”
霍生又正色道:“不過諸位,方纔老謝說的也對。我們能不動皇太孫,當然還是不要動他為好。畢竟,他是皇家的人。他在這裏突然暴斃,或是遇刺而死,對我們而言,都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所以,諸位:我們能拉攏他,儘量拉攏他。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盡力的阻撓他。如果阻撓他再不行……”霍生輕輕嘆了口氣:“那我們也只有賭上一把了!”
想到這,眾人都嘆起氣來。
…………
水祚這些日子煩的不行。
這些狗官啊,真是討人厭!
他們不但自己自甘墮落,甚至還想拉著自己下水!整日裏嬉皮笑臉,不是喊自己去這兒玩,就是喊自己去那兒喝酒。
但一說起正事,就開始一推三六五。什麼正事都不說。自己要去,他們也玩命的攔著。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讓自己無從下手。
尤其是某次,自己不顧他們的阻攔,終於衝去了災民區的時候,竟然遭遇到了刺殺。
這下可好,他們不停的喊著“殿下危險!”勸著自己不要去。
而自己不管罵他們,還是對他們陰陽怪氣,他們對此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照樣嬉皮笑臉的。還“委屈”的說:“我們這都是爲了殿下好啊!”——瞧瞧!瞧瞧!這倒弄的好像是自己不是了一樣!
比起這些油條,水祚倒情願去面對塞北那年那些目無法紀、蠻橫無理的官員。他是真的不擅長對付這些笑裏藏刀、綿裏藏針的笑面虎。
對他們,水祚真的氣的要死,但是也拿他們沒辦法。
可能是察覺到水祚的無力,他們最近跟的更歡了。天天跟在水祚屁股後面,“殿下”“殿下”的叫著。
水祚快要煩死他們了,但是又拿他們無可奈何。所以只好鬱悶的坐在一個石墩子上,自己默默的生著悶氣。
那官員諂媚的笑著,過來道:“殿下,這石墩子上涼。您先起來,讓下官給您墊件衣服?”
水祚煩的快爆炸了:“你不要再管我了!——你現在、立即、馬上給我滾下去!!!”
那官員道:“殿下,別生氣呀!這氣大傷身……”
水祚:“滾!下!去!”
官員:“好好好!下官這就下去。不過殿下,您要是有什麼事,就喊一下下官。下官就在那邊兒坐著。”
水祚:“He—Tui!滾!!”
官員這才樂呵呵的下去。
水祚則坐在石墩子上,抓著頭髮,滿臉煩悶。
這時,他就不由的想到林慕:要是阿姐在這裏,那該有多好啊!
隨後,他又忍不住想到:也不知道上輩子,阿姐到底是怎麼和那群混蛋打交道的?!這TM實在太!煩!人!了!
水祚悲從中來,不由默默的望天,含淚道:“你要在這,該有多好……嗚嗚嗚!”阿姐,你快回來!我一個人承受不來!
這時,就聽一聲輕笑:“殿下是想誰在這兒?”
水祚猛的抬頭一看,驚喜道:“阿——林兄!”
林慕跳下馬,笑著向水祚行禮道:“殿下金安!”
水祚趕緊一把扶起她:“阿——快起來!這裏又不是朝廷,這麼多虛禮幹什麼?!”
林慕笑著起身,拍了拍他的手。
水祚歡快的倚在林慕旁邊,又扶著林慕問:“林兄,你這是剿寇回來了?!”
林慕點頭:“是。上個月,倭本正式向大凌納貢稱臣。從此,為大凌臣屬國了。所以,臣就帶著兵馬,打算回京向皇上述職。這才‘路過’的山東。”
水祚聽她咬重的“路過”二字,就知道她是特意為自己而來。
水祚開心的摸了摸自己垂下來的髮帶,又問:“那林兄介不介意,在這裏住上幾天?我在這裏遇上點事。”
林慕看著他關心道:“殿下無事吧?”
水祚搖頭:“我沒事。只是……”
這時,一旁的官員都衝了過來:“殿下啊,您在這站了這麼久了。累不累啊?要不要下官等,去給你搬一個椅子?”
水祚不耐煩了:“不用不用不用!這裏沒你們的事,你們去忙你們的吧!”
那官員們趕緊道:“那哪能啊?!殿下的事,就是頭一等的大事!下官等當然得著重忙了!”
水祚被他們氣得直翻白眼兒,也無可奈何。
林慕左右看看幾人的表情,心裏對這些事,就都有了譜兒了。
她笑道:“瞧幾位大人說的!這‘社稷為重,君為輕。’怎麼能因為一個人的事,就耽誤了賑災的大事呢?!”
那官員立即看向林慕:“照這位將軍的說法,殿下的安危就不重要了?!”
林慕奇怪道:“我幾時這樣說過?”
那官員洋洋得意的說道:“你方纔說:‘社稷為重,君為輕。’不就是說殿下的安危根本不重要嘛!”
林慕直接笑出聲來:“第一,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孟子》裡的;
第二,皇上的安危那麼重要,我也沒見整個京城的官員,屁事兒不幹,就圍著皇上轉的啊?!那要照這位大人的說法,怕是整個天下的人都要圍著皇上的身邊。畢竟——圍在身邊才能體現出‘重要’不是?!”
那官員瞠目結舌:“啊這……”
旁邊一官員趕緊道:“這位將軍誤會了。他不是這個意思。”
“哦?”林慕奇怪道:“那莫非他的意思是,皇上的安危並不重要了?!”
前頭說話的那官員立即蹦了起來:“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林慕步步緊逼:“那大人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
前頭說話的官,臉上的汗都滴了下來:“我、這、他……”
另外一個看上去像是這一幫官員領頭羊的人,狠狠地瞪了說話的官員一眼。然後賠著笑解釋道:“將軍別聽他胡說!他不是那個意思。”
林慕笑道:“本侯自是知道那位大人不是這個意思。可是本侯知道,天下的人可不知道。爲了這位大人的名譽,大人不妨還是解釋一下吧!免得別人誤會,說大人不敬皇上,那可就是罪過了。”說著又看向那個官:“大人,解釋一下唄!”
這幾天竟受窩囊氣的水祚,一下子就快活的笑了起來。